林锐父亲家的小院里,那把十五年前的老式猎枪被擦拭得锃亮,靠在石榴树下。枪管上的“胡”字刻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当年就是用这把枪,打偏了半寸。”林父摩挲着枪管,指腹划过林锐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爸”字,“胡老三那伙人,不光盗猎,还在山里埋了雷管,想炸出古墓——你妈当年上山采蘑菇,亲眼撞见他们埋炸药。”
田林湍正蹲在院角画素描,画的是石榴树下落满的红果,旁边添了个举着奶糖的小人:“叔,您这枪现在能当展品了——就摆咱们所里,旁边贴张纸条‘正义可能迟到,但糖不会化’。”
苏晓在翻林父整理的护林笔记,其中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父背着猎枪,身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手里举着朵野山菊。“这是阿姨?”她指着照片,“跟林锐眼睛真像。”
“她走得早,”林父叹了口气,“但总说‘山里的树,砍了还能再种;人心要是坏了,就长不出新苗了’。”他看着林锐,“所以我不催你查案,怕你急火攻心,走了歪路。”
正说着,小李背着包闯进来,手里举着份文件:“林哥,林业公安说要在黑风岭建自然保护区,让咱们所协助巡逻!”他凑到田林湍身边,指着素描本,“田哥,把我也画上呗?我要举着锦旗!”
田林湍立刻添了个举着锦旗的小人,脑袋画得比身子大:“你这叫‘功勋章’,得画得丑点才接地气。”
林锐的手机响了,是张岚打来的,声音轻快:“林警官,我找到新工作了,在保护区当讲解员——昨天带游客看山雀,有只不怕人,落在我手上抢瓜子吃。”她顿了顿,“我爸让我谢谢您,说等他出来,想给当年被误伤的叔赔个不是。”
“他没说错,”林父在旁边听见了,“都是被胡老三逼的,谁也不容易。”
午饭时,林母端上炖排骨,田林湍抢着给苏晓盛汤,勺子碰在碗沿上叮当响:“阿姨这汤,比张叔的糖水甜!苏晓妹子你多喝点,补补——上次追胡老三时跑掉的那半条命,得靠排骨补回来。”
苏晓没接话,却把碗里的排骨夹给了林父。老人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启明托人带话,说当年胡老三团伙里,还有个没露面的‘账房先生’,总在月圆夜去后山交易——他记不清长相,只记得那人左手有六根手指。”
林锐放下筷子,田林湍的速写本上已经多了个六指小人,正往山坳里钻:“六指?这特征够明显的。”他笔尖一顿,“说不定跟去年博物馆失窃的青铜器案有关——那案子现场也留了个六指指纹。”
苏晓的传呼响了,是老赵发来的:“查了博物馆案的卷宗,六指指纹比对上了,是个叫‘老鬼’的古董贩子,最近在城郊租了仓库。”
田林湍突然蹦起来,排骨差点掉在地上:“走!抓‘六指琴魔’去!”他往兜里塞了把奶糖,“这次我保证,不带头撞人,改用‘糖衣炮弹’——先给他颗奶糖,再铐手铐,甜得他没脾气。”
林父把猎枪收进柜子,锁扣“咔哒”一声:“去吧,山里的新苗刚冒头,得有人护着。”他看着林锐的背影,突然喊,“记得给那六指的带颗橘子糖——我总觉得,再坏的人,小时候也爱吃甜的。”
车开上山路时,田林湍正给小李讲他编的新顺口溜:“六指老鬼藏得深,咱们办案有精神;林哥追,苏晓查,田林湍画个丑图画;抓坏蛋,不费劲,带着奶糖就搞定!”
苏晓看着窗外掠过的山林,树叶绿得发亮,像被洗过一样。林锐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她突然想起田林湍画的那张“破案三人组”,画里的太阳歪歪扭扭,却暖得让人心里发涨。
传呼机集体响了,是老张发来的:“所里的仙人掌开花了,像颗顶着红帽子的奶糖——等你们回来吃糖水。”
田林湍把传呼机举起来,对着阳光看:“看见没?这叫‘好事连连’。”他掏出速写本,在六指小人旁边画了朵仙人掌花,旁边标着“再扎手的刺,也挡不住开花”。
山路弯弯,像串没吃完的奶糖,在车轮下慢慢展开。林锐想起父亲说的话,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伤,就像石榴树的年轮,虽刻着疼,却也一圈圈长出了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