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脆弱:“高泰明,如果……如果我忘了,”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你就把这些,都告诉我。”
“一次又一次。”
“直到我想起来为止。”
高泰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夕阳的光线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他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你不会忘的”。
他只是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截然不同的温柔。
然后,他收回手,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立下誓言:
“走吧,下一个地方。”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倒计时在无声地流逝,记忆的堡垒在争夺中一寸寸筑起,每一块砖石,都是他们共同对抗系统暴政的见证。
……
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归零。
没有预兆地,陈思思正在和高泰明一起回顾他们第一次在地下音乐节后,他送她回家时的录音。摩托车引擎的轰鸣,风声,还有她靠在他背上均匀的呼吸声……这些细碎的、温暖的记忆碎片,是她堡垒中柔软的内衬。
突然,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高泰明立刻察觉到不对。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如同被瞬间冻结。记录着这段回忆的手机从她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陈思思?”高泰明心头一紧,伸手想去扶住她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陈思思猛地抬起了头。
高泰明的动作僵在半空。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里面所有鲜活的情绪——恐惧、挣扎、依赖、甚至是片刻前回顾记忆时的温柔——都在一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抽离,抹平。像两潭失去源头活水的深井,只剩下毫无波澜的镜子般的平静。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疑惑,没有熟悉,只有一种程序化,打量陌生人的审视。
然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弧度完美,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那是系统设定的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是高泰明在林荫道初遇时,就见过的令他本能反感的虚假表情。
它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更加彻底,更加……非人。
“同学,”她开口了,声音清越悦耳,语调平稳得如同AI朗读,带着礼貌而疏离的意味,“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
五个字。
像五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而残忍地,捅进了高泰明的心脏。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冷凝的声音。
堡垒……被攻破了。
系统的格式化程序,开始了。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覆盖掉那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依赖的“陈思思”,用这个完美且空洞的玩偶取而代之。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高泰明。他看着眼前这个顶着陈思思容貌的“陌生人”,看着她眼中那片令人心悸的虚无,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将她摇醒。
但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