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琴房里的情绪风暴过后,陈思思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干的海绵,疲惫,空洞,却也意外地轻松了些许。长久以来压抑的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尽管方式激烈,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系统的惩罚并未因此停止。味觉和触觉的丧失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将她与这个鲜活的世界隔离开来,如同生活在一個毛玻璃制成的罩子里。她开始害怕触碰,害怕品尝,因为这些行为只会一遍遍地提醒她,她正在失去什么。
高泰明将她的恐惧看在眼里。他没有再用激烈的言语刺激她,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开始有目的地带她去“感受”。不是去感受那些系统定义的,优雅的,有“魅力”的事物,而是去感受最原始基础的存在。
他带她去学校后山,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粗糙皲裂的老松树树皮上。
“感觉怎么样?”他问,目光紧锁着她的侧脸。
陈思思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那种粗砺、干燥、带着生命韧性的触感,即使隔着那层麻木,也隐约传递进来一种独特的信号。她迟疑着,努力去分辨:“……很糙,有点……扎手。”
“记住这种感觉。”高泰明说,“这是‘粗糙’。”
他在一个阳光炽烈的午后,拉她站在空旷的操场上。
“闭上眼睛,”他命令,“感受太阳。”
灼热的光线炙烤着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汗水从额角渗出。
“热,”陈思思轻声说,甚至能感觉到鼻尖被晒得发烫,“有点……烫。”
“这是‘灼热’。”他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承受着烈日的洗礼。
他甚至买来柠檬,剥开,将一片极酸的果肉塞进她嘴里。
酸味是她少数还能隐约捕捉到的味道之一,此刻被放大到极致,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口腔里唾液急速分泌。
“酸……”她几乎要吐出来。
“咽下去。”高泰明不容置疑,“记住,这是‘酸’。”
他用这种近乎笨拙却无比耐心的方式,试图在她逐渐失灵的感官系统和真实世界之间,重新搭建起一座桥梁。而他本人,就是这座桥梁最坚实的桥墩,和最清晰的解说员。
这天下午,他们在图书馆安静的角落里自习。高泰明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盒洗得干干净净、红艳欲滴的草莓,推到她面前。
陈思思看着那盒草莓,眼神黯淡了一下。她记得草莓的味道,清甜,带着独特的香气,是她曾经很喜欢的水果。但现在……
“我尝不出味道。”她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高泰明拿起一颗最大的草莓,没有吃,而是递到她的唇边。
“张嘴。”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陈思思怔住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和那颗饱满的红色果实,脸颊微微发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开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在口中碎裂,汁水充盈。但如同预料之中,没有任何味道,只有熟悉的虚无的咀嚼感。
她垂下眼睫,正准备摇头,高泰明却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般的魔力,在她耳边缓缓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