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期的斥责或阻拦并未到来。
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即将落下的手腕。
是高泰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他的力道不小，阻止了她的自毁行为，但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继续。”
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她狂暴的情绪。
陈思思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高泰明松开她的手腕，改为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重新面对那架钢琴，面对她刚刚施以暴行的琴键。他的目光锐利，紧紧锁住她混乱的眼眸。
“把这玩意儿的怒气，”他微微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都他妈的发泄出来！”
陈思思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发泄？像这样？像个疯子一样？
“你不是感受不到吗？”高泰明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那就用你最直接的方式！愤怒不会吗？不甘心不会吗？恨这让你变成这样的东西，不会吗？！”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闸门。
是啊，她恨！恨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恨它夺走她的味觉，恨它模糊她的触觉，恨它把她变成一个连琴都弹不好的废物！恨它让她在高泰明面前如此狼狈不堪！
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明确的目标和出口。
她不再犹豫，不再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转过身，面对着钢琴，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通过她的双手，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倾泻在琴键之上！
那不是音乐，那是噪音的风暴，是情绪的火山喷发！沉重的和弦，刺耳的音簇，毫无章法的捶打与刮奏……声音混乱，暴烈，充满了破坏力，与她平日优雅的形象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她尖叫着，哭泣着，手指在琴键上横冲直撞，直到力气耗尽，直到嗓音嘶哑。
最终，她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沿着钢琴光滑的外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木头上，肩膀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未尽的抽泣而微微耸动。
整个音乐教室一片死寂，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暴烈音符的余震。
高泰明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地见证了这一场彻底的情绪崩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他没有扶她起来，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了她脸颊上混合着汗水与泪水的狼狈痕迹。
然后，他看着她通红的失神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的低沉声音，清晰地告诉她：
“没关系。”
他的指尖带着一点温热的力度。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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