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和连日来积压的委屈、恐惧瞬间冲上了头顶。她猛地抬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该弱!我知道那里该连!不用你一遍遍提醒!”
高泰明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错愕。
而这错愕,在陈思思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和怜悯。
这怜悯彻底刺痛了她。
长久以来维持的骄傲,在无法控制的生理缺陷面前碎成了齑粉。她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不想被他当成一个需要同情的连琴都弹不好的废物!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她猛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所有的理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感受不到了!我感受不到琴键了!你满意了吗?!”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然后一把推开挡在琴凳旁的高泰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音乐教室。
“陈思思!”
高泰明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但她没有回头,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仓皇远去,留下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来回晃荡,发出吱呀的呻吟。
高泰明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追。
他的目光落在刚才陈思思弹奏的钢琴上,那排黑白色的琴键沉默着,仿佛还残留着她失控前留下的微微汗湿的指印。
他缓缓抬起手,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按在她刚才弹错的那个音符上。
触感冰凉,反馈清晰。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沉淀为一种极其锐利和深沉的审视。
刚才她那句崩溃的哭喊,不仅仅是因为弹错音的沮丧。
“感受不到了……”
这五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
结合之前她味觉的异常,以及此刻她对手指触感丧失的痛苦控诉……
高泰明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这绝不仅仅是状态不好或者情绪问题。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根本上,摧毁她!
自那日在琴房失控崩溃后,陈思思将自己缩进了更坚硬的壳里。恐惧如同藤蔓,日夜缠绕。她恐惧系统未知的下一轮惩罚,恐惧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无法感知音乐,甚至无法正常生活的“废人”,但最深的恐惧,是来自高泰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开始固执地回避他。
校庆表演的练习邀请被她以“需要独自揣摩情绪”为由婉拒;走廊里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她会立刻转身绕道;甚至当他发来信息询问她的情况,她也只是敷衍地回复“还好”、“没事”,然后迅速结束对话。
她像一个笨拙的裁缝,拼命想要缝补自己千疮百孔的现状,将那些不堪的正在腐烂的部分紧紧隐藏起来,尤其不能让他看见。
这天放学,陈思思刻意磨蹭到所有人都几乎走光,才抱着书包快步走向校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她此刻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