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
糖壳在口中碎裂，但预期的甜蜜没有到来。山楂的果肉在舌尖被碾开，但那股熟悉的开胃的酸味也杳无踪迹。
她咀嚼着，如同在咀嚼一团无味的略带沙质的纤维。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甚至强迫自己弯起嘴角，抬起眼看向高泰明，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轻快：
“好甜。”
高泰明脸上的那丝笑意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空洞和勉强，以及她拿着糖葫芦微微颤抖的手指。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底下，是一片荒芜的死寂。
他买的冰糖葫芦，用的是最传统的配方，山楂特意选了偏酸的品种，外面的糖衣也控制得极薄，绝不可能只是单一的“好甜”。
他的眉头深深锁起，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疑虑和担忧，紧紧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那层薄弱的伪装，看清里面究竟正在发生怎样的崩坏。
“陈思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你真的尝到了？”
…
那声“好甜”之后，空气仿佛凝固了。高泰明探究的目光像无形的针，扎在陈思思试图维持平静的表皮上。她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匆匆低下头，借口不舒服，几乎是落荒而逃。
之后几天，她更加刻意地回避他。然而，音乐节的“成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续。他们被要求在校庆典礼上再次表演《裂痕》。这意味著练习无法停止，意味着她必须再次踏入那间充满挫败感和恐惧的音乐教室。
触觉的迟钝像一层不断增厚的屏障，横亘在她与钢琴之间。
今天练习的是《裂痕》中一段需要极强控制力的慢板段落。旋律本身并不复杂，但要求演奏者用指尖细腻地“抚摸”琴键，营造出一种脆弱而空灵的意境。
陈思思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不对。
感觉完全不对。
曾经能清晰感知琴键回弹的力度，象牙光滑中带着细微阻力的触感，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的手指像是戴了好几层厚手套，只能凭借残存的肌肉记忆和视觉来定位，却无法精准控制下键的深浅和力度。
本该轻柔如雾的音符，因为力度失控，变得有些生硬；本该连贯绵长的乐句，因为触感模糊，出现了不该有的顿挫。
音乐失去了灵魂，只剩下笨拙的机械声响。
“停。”高泰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这磕磕绊绊的演奏。
陈思思的心猛地一沉。
他走到钢琴边，眉头微蹙，指着乐谱上的一个标记：“这里，标记是‘极弱’（pp），你的触键太重了，声音是‘中弱’（mp）的感觉。还有这个连接线，气息断了。”
他的指正专业而准确，是音乐合作中最寻常不过的交流。但在陈思思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无情地揭露她的无能和“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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