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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闹剧

衬托者

天光微熹,森林还沉浸在淡青色的薄雾与未散的睡意中。紫檗的树屋位于聚落稍外围,平日还算清静。然而今天,一阵如同滚雷炸响般的洪亮声音,蛮横地撕碎了这份晨间安宁。

“哇哈哈哈——!辞缍!你看到没!那熊瞎子最后那怂样!被老子一拳砸在鼻梁上,嗷呜一声就滚下山坡了!痛快!真他娘的痛快!”那声音粗犷豪迈,每一个字都像用重锤敲在鼓面上,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紫檗本就睡得不安稳,精力耗损让他对睡眠环境格外敏感。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如同冰锥刺入太阳穴,他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宿夜积累的疲惫瞬间化为尖锐的头疼,让他蹙紧了眉头。

他烦躁地起身,推开树屋的窗户,带着凉意的晨风涌了进来,却丝毫吹不散那恼人的声浪。声音来源就在下方不远处聚落的入口空地。

只见一个宛如铁塔般的身影矗立在那里。他身高远超常人,肌肉虬结,几乎要将身上那件黑衬衫撑破。一头粗硬的黑色短发根根竖立,如同钢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咧开大笑时露出的两排森白、尖锐的鲨鱼齿,以及横亘在高挺鼻梁上的一道深刻的斜疤,让他本就粗犷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悍野性。他正挥舞着一条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毛茸茸的熊腿,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正是牙刻普,矮人族与巨人族的混血,显然巨人的血脉占据了绝对上风。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与他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同样气势十足的女子。她身形在牙刻普身边显得娇小,却站得笔直,充满活力。一头如同燃烧晚霞般的粉色长卷发随意披散,几缕发丝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她的瞳孔是梦幻般的淡粉色,此刻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穿着紧身的皮质短打和热裤,露出小麦色的紧实腰肢和长腿,风格泼辣大胆。她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冲着牙刻普嚷嚷,嗓门同样不小:

“得了吧牙刻普!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老娘用藤蔓绊住它后腿,你能那么轻松砸中它鼻子?那熊掌归我了!说好的!正好给椒木加个硬菜!”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子江湖儿女的爽利劲儿,正是三五辞缍。

“嘿!你那是辅助!主力输出还是靠老子这砂锅大的拳头!”牙刻普不服气地晃了晃熊腿,又用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自己岩石般坚硬的胸膛,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辞缍,不服气?来来来!趁现在筋骨都活动开了,咱俩练练!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他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战光芒和对力量的狂热赞赏,没有丝毫恶意,纯粹是猎获后的兴奋和对同伴实力的认可。

“练练就练练!怕你啊!”三五辞缍毫不退缩,粉眸中战意盎然,也摆开了一个干脆利落的起手式,“正好消化消化!让你看看什么叫灵巧克蛮力!”

两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如同在聚落里放了两台高音喇叭。牙刻普拍打胸膛的“砰砰”声,三五辞缍清脆的叫阵声,混合着他们关于熊瞎子归属的争论,形成一股强大的噪音洪流,无情地冲击着紫檗脆弱的神经。他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按着额角,只想这要命的喧嚣赶紧停止。

就在牙刻普兴奋地踏前一步,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准备和三五辞缍就地“切磋”时,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层噪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牙刻普大哥,三五姐,满载而归啊。”

异尚出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空地的边缘,灰白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光,红宝石般的眼眸带着真诚的笑意。他先是看向两人脚边巨大的猎物——那头壮硕的黑熊,语气充满了由衷的赞叹:“这么大的熊瞎子,真了不起!看来这次狩猎惊险又精彩,你们配合得还是那么天衣无缝。”他精准地点出了两人争论的核心——配合与各自的贡献,瞬间让牙刻普和三五辞缍都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被认可的得意笑容。

牙刻普的鲨鱼齿咧得更开了:“哈哈!那是!出年小子有眼光!”

三五辞缍也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异尚出年笑容不变,话锋却极其自然地一转,目光扫过牙刻普拍得通红的胸膛和三五辞缍摆好的架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这一大早的,就用这么‘震撼’的方式跟大家分享你们的收获和……呃,‘充沛’的精力,真是让人印象深刻。”他特意在“震撼”和“充沛”上加了点微妙的语气,眼神也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几座被吵醒、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的树屋(包括紫檗那扇窗)。

牙刻普和三五辞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清早的动静似乎有点……过头了。牙刻普拍胸膛的手顿在半空,鲨鱼齿的笑容收敛了一点,显得有些讪讪。三五辞缍也放下了架势,粉眸眨了眨,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异尚出年见好就收,立刻给出解决方案,语气依旧温和而充满建设性:“这么精彩的狩猎经历,还有这难得的战利品,只在这嚷嚷太可惜了。不如这样,”他指了指聚落中央的空地,“等会儿大家都起来了,吃过早饭,咱们在‘松骨坪’好好听听你们的冒险故事?顺便,牙刻普大哥想活动筋骨,三五姐想展示灵巧,那里地方也宽敞,正好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他巧妙地把“切磋”转化成了“展示”,给了两人台阶,也满足了他们分享和展示力量的欲望,更把时间推到了更合适的场合。

牙刻普和三五辞缍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提议不错。牙刻普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行!听你的出年小子!等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三五辞缍也爽快点头:“成!正好让椒木赶紧把这熊处理了,熊掌可别放坏了!”

一场即将爆发的“晨间噪音风暴”和“就地切磋”,就这样被异尚出年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他既肯定了他们的收获和实力,又委婉指出了扰民的问题,还贴心地提供了更合适的展示舞台,让两人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建议。

异尚出年这才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紫檗所在的树屋窗口。他看到紫檗苍白疲惫的脸色和按着额角的手指,红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关切。他没有大声喊话,只是对着紫檗的方向,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令人心安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再睡会儿。”

那笑容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没有刻意的嘘寒问暖,没有把他当作需要特别照顾的易碎品,只是表达理解,并提供了一个“回笼觉”的简单选择。

紫檗紧绷的神经,在牙刻普和三五辞缍停止制造噪音后,稍微松弛了一些。看到异尚出年那无声的口型和安抚的笑容,他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头疼依旧隐隐作祟,但那份被强行撕裂安宁的烦躁感,却在异尚出年春风化雨般的处理和他此刻无声的关怀中,悄然平复了下去。

他沉默地关上窗户,将渐起的晨光和新一天的喧嚣(暂时)隔绝在外。虽然睡意已无,但至少,世界重新安静了。他靠在窗边,闭上眼,手指依旧按着额角,等待着那恼人的抽痛慢慢消退。楼下,隐约传来牙刻普和三五辞缍压低了些、但仍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讨论着熊掌的几种做法。

异尚出年看着紫檗关上窗,才转身,温和地对牙刻普和三五辞缍说:“走吧,先把猎物搬到处理区。椒木应该也快起了,他看见这个,肯定乐疯了。”他自然地引导着两人离开,彻底还清晨一份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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