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几章我尽量不啰嗦反锁,因为这人物会出来很多,也就是历薄严的徒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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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林海,树屋聚落里点起了暖黄色的灯火。椒木树屋(也是公共厨房兼餐厅)里弥漫着浓郁诱人的香气,混合着菌汤的鲜美、烤肉的焦香和某种清甜植物的芬芳。火塘里的火燃得正旺,驱散了林间的夜凉。几张矮木桌拼在一起,铺着干净的粗布,上面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一大锅奶白色的山菌浓汤,几盘烤得滋滋冒油、撒着香草的鹿肉,还有一篮篮烤得松软的粗麦面包和新鲜浆果。
阳审和冷白梳已经坐在桌边。阳审正对着烤肉盘子虎视眈眈,搓着手,金色的瞳孔闪闪发光。冷白梳则依旧安静地坐在窗边位置,墨黑的眸子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仿佛桌上的一切与他无关。椒木还在灶台边忙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棕色脏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异尚出年帮紫檗安置好他暂住的树屋(就在异尚自己旁边一座稍小些的),此刻正温和地向他介绍着桌上的食物。
雪……依旧缩在角落那堆药草筐后面,只露出几缕银白的长发,仿佛已经和草药融为一体。椒木特意盛了一小碗汤和一小块面包,轻手轻脚地放在离她最近的桌角,没有试图搭话。
就在这时,树屋门口的光线被两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身影挡住了。
“哇!好香!椒木!我闻到烤肉的味道了!饿死我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带着点夸张腔调的声音响起。
来人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黄棕色短发,一根漆黑的呆毛顽皮地塌拉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身形矫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劲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格外醒目的猩红瞳孔,此刻正闪烁着一种混合了饥饿和……某种恶劣兴味的光芒。正是今,蝙蝠兽人。
他刚喊完,目光就精准地扫到了桌边多出来的陌生人——紫檗。那双红瞳瞬间眯起,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弧度:“哟?新面孔?还长得这么……啧啧。”他拖着调子,上下打量着紫檗,那眼神说不上友善,但也并非纯粹的恶意,更像是一种准备恶作剧的前奏。
“今!注意你的措辞!”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另一个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努力维持的优雅腔调。
第二个少年出现在门口。他有着一头如同流动阳光般的橙金色长发,用一根精致的银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他的瞳孔也是温暖耀眼的橙金色,像融化的琥珀。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镶金边的长衫,努力挺直腰背,试图营造一种翩翩贵公子的气质。正是金丝雀兽人落节溢。
落节溢的目光也落在了紫檗身上,那双橙金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度,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他立刻整理了一下本就很平整的衣襟,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维持着矜持得体的微笑,对着紫檗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绅士礼:“晚上好,这位……尊贵的新朋友。鄙人落节溢,非常荣幸能在此……”他的开场白还没说完。
“得了吧落落!收起你那套酸掉牙的腔调!”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红瞳里满是嘲讽,大剌剌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目标直指最大的那块烤肉,“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装什么大尾巴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今!你这个粗鄙的、毫无礼仪可言的家伙!”落节溢瞬间破功,维持的优雅姿态荡然无存,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橙金色的长发似乎都要气得炸开,“什么叫口水流出来!我这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绅士的赞美!懂不懂!像你这种整天倒吊在房梁上的家伙,怎么会理解高雅的审美!”他气呼呼地拉开今对面的椅子坐下,还不忘狠狠瞪了今一眼。
“哈!高雅?就你?”今嗤笑一声,一边毫不客气地叉起一大块烤肉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反击,“看到漂亮石头也欣赏,看到漂亮蘑菇也欣赏,看到漂亮狐狸也欣赏……你的‘高雅’可真够博爱的!再说了,倒吊怎么了?视野开阔!比你那只知道开屏臭美强!”他故意对着落节溢的方向咀嚼得很大声。
“你!你才臭美!我这是天生的优雅气质!是天赐的荣光!”落节溢气得拍桌子,差点打翻面前的汤碗。
“荣光?我看是‘鸟’光吧!哈哈哈……”今恶劣地大笑起来。
“你闭嘴!蝙蝠精!”
“金丝雀笨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亦乐乎,活像两只掐架的小兽,充满了少年人的意气用事和针锋相对,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活力?冷白梳依旧望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椒木端着最后一盘菜走过来,翻了个白眼:“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再吵没你们的份!”
异尚出年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对紫檗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别介意,他们俩……嗯,感情比较‘深厚’,见面就这样。”他指了指还在互相瞪眼的今和落节溢,“这是今,蝙蝠兽人。这位是落节溢,金丝雀兽人。”
紫檗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今的恶劣和挑衅,落节溢的自恋和易被激怒,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却又并非真仇敌的互动……这一切都与他之前死寂的生活天差地别。混乱、喧闹,甚至有些幼稚。但那份毫不掩饰的少年意气,那份鲜活的生命力,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小小的波澜。他依旧沉默着,但紧绷的肩线似乎在不自觉间放松了一丝。
“好了好了,吃饭!”异尚出年提高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威严。今和落节溢互相哼了一声,终于暂时休战,把注意力转向了食物。
椒木的手艺确实极好。菌汤鲜美浓郁,烤肉外焦里嫩,面包松软带着麦香。落节溢虽然还在跟今用眼神较劲,但吃相依旧努力保持着优雅(尽管速度一点不慢)。今则完全不顾形象,大快朵颐,还不忘挑衅地朝落节溢扬扬叉子上的肉。阳审吃得最欢,一边吃一边大声夸赞椒木。冷白梳安静地进食,动作斯文,速度却也不慢。异尚出年不时给紫檗介绍着菜肴,温声细语。
角落里的雪,不知何时,悄悄伸出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将桌角那碗汤和面包飞快地拖进了药草筐的阴影里。
紫檗坐在热闹的餐桌旁,听着耳边今和落节溢时不时的斗嘴、阳审爽朗的笑声、椒木的吐槽、异尚出年的温和话语……他慢慢地、小口地喝着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寒意。食物的香气,人声的喧闹,灯火的暖光……这一切都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彻底抗拒的……烟火气。
他依旧觉得疲惫,心口那巨大的空洞仍在。但在这片悬于古树之上的喧闹树屋里,在周围这群性格迥异却都鲜活存在的少年少女中间,那份几乎将他压垮的、令人窒息的孤寂感,似乎被冲淡了那么一点点。
历薄严最终也没有出现在晚餐桌上。据椒木说,她回来后就窝在自己最高的那座树屋里,估计是又“随便”吃了点什么就睡了。
晚餐在喧闹中结束。紫檗回到自己的小树屋,躺在铺着柔软干燥草垫和兽皮的床上。窗外是深邃的林海夜色和点点星光。屋内,还残留着新木和草药的淡淡气息,以及……楼下隐约传来的、阳审和今似乎又在为什么事争执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皇城的火海、粉奈倒下的身影或实验室冰冷的墙壁,而是今塌拉着的呆毛、落节溢气急败坏涨红的脸、阳审灿烂的金发、椒木灵动的琥珀色眼睛、冷白梳冰冷的侧影、角落里的那缕银发……以及异尚出年那双温和坚定的红眸。
新的生活,就这样喧闹地、不容拒绝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