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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清晨，窗棂上结着层薄冰，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糯米的清香。进来的是个系着围裙的大妈，手里端着个青花碗，碗里盛着刚煮好的汤圆，白胖的团子浮在汤里，还飘着几片桂花。碗边搭着双红筷子，筷尾刻着小小的“圆”字，磨得光滑温润。

“妹子，”她把碗放在柜台上，围裙上沾着点糯米粉，“听说你能找‘藏在团子⾥的盼头’？”

林夏看着她指尖沾着的湿粉，像是刚揉过面团，青花碗的碗沿有个小豁口，却被擦得锃亮，显然用了许多年。“团子⾥的？”

大妈用筷子夹起个汤圆，轻轻咬开个小口，芝麻馅流出来：“是给我家老头子煮的。”她笑着说，“他总说冬至的汤圆要自己揉，团圆才够味。三年前他走后，我每年都多揉几个，摆在他常坐的位置，像他还在陪我过节似的。”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厨房里，大妈揉着糯米团，老头子在旁边撒桂花，说“多放两把，香得能招邻居”；餐桌上，两人比赛谁吃的汤圆多，他把芝麻馅的往她碗里拨，说“你爱吃甜的”；病床前，她用小勺喂他吃汤圆，他含糊着说“明年还吃你做的”，她点头，眼泪掉在碗里。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大妈的指尖划过碗沿的豁口：“昨天翻他的工具箱，发现里面有包新的芝麻馅，包装上写着‘给老婆子的甜’。”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原来他早备好了今年的料，比我还记挂着过节。”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老头子蹲在储藏室，把芝麻馅藏在米缸旁，嘴里念叨着“她记性差，得放在显眼处”，手电筒的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像落了层暖。

“你闻这汤圆汤。”林夏凑近碗沿，“是不是有股米酒的醇？”

大妈也闻了闻，忽然红了眼眶：“是他去年酿的米酒！煮汤圆时加两勺，他说‘这样团圆的味才够浓’……”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冬至的夜里，两人坐在灯下吃汤圆，窗外的雪落得轻，屋里的暖气裹着甜香，他把没馅的汤圆往她碗里放，说“这个管饱”，她又偷偷夹回他碗里，瓷勺碰着碗沿，叮当地响，像把一整年的团圆，都揉进了这白胖的团子⾥。

“代价是什么？”大妈从锅里又盛出一碗汤圆，“刚煮的，给来的人暖暖胃，他说过，团圆的东西要分给街坊。”

林夏把汤圆摆在柜台上，甜香混着米酒的醇，漫得满屋子都是。

大妈离开时，青花碗在手里稳稳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像有人在她身边，轻轻说了句“今年的汤圆，比去年还甜呢”。

杂货铺的冰花映着灯光，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汤圆的甜香里，像谁把一整个冬天的牵挂，都悄悄包进了那圆滚滚的团子⾥，等着被咬开的瞬间，漫出满室的团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