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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的黄昏，雪粒子打在窗上沙沙响，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毛线的暖绒气。进来的是个穿厚棉袄的奶奶，怀里抱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件没织完的毛衣，宝蓝色的线团滚在旁边，还压着张泛黄的花样纸，画着简单的菱形图案。

“孩子，”她把竹篮放在柜台上，袖口沾着点毛线头，“听说你能找‘藏在针脚里的念想’？”

林夏看着她指关节上缠着的胶布，是被毛线磨的，竹篮的提手包着层旧毛线，摸上去软乎乎的，显然用了大半辈子。“针脚里的？”

奶奶拿起那件毛衣，针脚密密实实：“是给我小孙女织的。”她翻到袖口，“她总说‘奶奶的毛衣有太阳味’，去年去南方上学，临走时攥着这件没织完的，说‘等我寒假回来，咱们一起收针’。这两个月赶工，却总忘了她不爱穿高领，织到领口才发现错了。”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屋檐下，奶奶坐在小马扎上织毛衣，小孙女趴在她腿上数针数，说“再织十针就够长了”；衣柜里，叠着几件大小不一的毛衣，都是宝蓝色，奶奶说“咱家宝儿穿蓝的显白”；火车站台上，小孙女把毛衣塞进行李箱，说“想您了就拿出来闻闻”，奶奶往她包里塞了把毛线剪，说“脱线了自己修修”。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奶奶的指尖划过毛衣的菱形花样：“昨天翻花样纸，发现背面写着行小字，是她去年画的——‘领口要低两寸，奶奶别忘了’。”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这丫头，早知道我记性差，偷偷记着呢。”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小孙女趴在桌上，对着毛衣比划着写字，嘴里念叨“奶奶眼神不好，字得写大点”，台灯的光落在她攥着铅笔的手上，像落了层暖。

“你摸这毛线。”林夏碰了碰毛衣的袖口，“是不是有股松松软软的暖？”

奶奶把毛衣贴在脸上蹭了蹭，忽然红了眼眶：“是去年晒过的线！她说‘把夏天的太阳纺进毛线里，冬天就不冷了’……”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冬日的暖阳里，祖孙俩坐在沙发上，奶奶教她起针，小孙女把线团滚到她脚边，说“等我学会了，给奶奶织件大毛衣”，毛线球滚来滚去，像把一整个冬天的软，都缠进了这根线里。

“代价是什么？”奶奶从竹篮里拿出个新毛线团，“给来的人看看，我孙女说过，暖和的东西要大家都沾沾。”

林夏把毛线团放在窗台上，宝蓝色在雪光里亮亮的，像把整个冬天的软，都揉进了这团线里。

奶奶离开时，竹篮在怀里轻轻晃，脚步踩在雪地里噗噗响，像有人在她耳边说“今年的毛衣，比去年还合身呢”。

杂货铺的雪越下越大，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毛线的暖香里，像谁把一整个冬天的牵挂，都悄悄织进了密密的针脚，等着收针的那天，把暖裹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