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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午后，一场急雨刚过，空气里浮着湿润的桂花香。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片晒干的莲蓬，莲子的清香混着水汽漫进来。进来的是个穿蓝布衫的阿婆，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装着些剥好的莲子，用荷叶包着，旁边放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莲蓬壳做的，戴着顶荷叶帽，看着憨态可掬。

“姑娘，”她把竹篮放在柜台上，布衫的袖口沾着点莲心的绿，“听说你能找‘藏在莲心的惦念’？”

林夏看着她指尖被莲茎划破的小口子，贴着片荷叶，竹篮的提手缠着圈麻绳，磨得发亮，显然用了许多年。“莲心里的？”

阿婆打开荷叶包，露出白白的莲子，颗颗饱满。“是给我家小孙子剥的。”她拿起一颗，去掉莲心，“他小时候总爱吃莲子，说苦苦的芯里藏着甜。三年前他跟着爸妈去城里读书，临走时说‘阿婆剥的莲子最甜’，我每年立秋都去池塘摘莲蓬，剥好了寄给他，可今年总觉得莲心去得不干净。”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池塘边，阿婆踮着脚摘莲蓬，小孙子在旁边举着篮子，喊“够不着就别够了”；屋檐下，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剥莲子，他把莲心偷偷藏起来，说“留着给阿婆泡水喝”；车站的月台上，阿婆把装莲子的罐子塞进他背包，说“想阿婆了就吃一颗”，他红着眼眶点头，说“我会寄莲蓬给你”。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阿婆的指尖划过荷叶包的边缘：“昨天翻篮子，发现布偶肚子里有张纸条，是小孙子写的‘莲心要留两颗，阿婆说苦过才知甜’。”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原来他早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了。”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小孙子蹲在池塘边，把纸条塞进莲蓬壳布偶，嘴里念叨着“阿婆记性不好，得藏起来”，阳光落在他沾着泥的小手上，像落了层金。

“你闻这莲子。”林夏拿起一颗凑近鼻尖，“是不是有股荷叶的清？”

阿婆也闻了闻，忽然红了眼眶：“是池塘边的老荷叶！我总说‘新鲜荷叶包着，莲子才带劲’，他去年寄来的包裹里，就夹着片晒干的荷叶……”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秋日的阳光下，阿婆把莲子装进小罐，小孙子在旁边贴邮票，说“要写清楚‘阿婆亲剥’”，荷叶的清香混着墨香，像把一整个秋天的甜，都封进了那个小小的罐子里。

“代价是什么？”阿婆从篮里拿出几个完整的莲蓬，“刚摘的，给来的人尝尝，小孙子说过，清甜的东西要分给街坊。”

林夏把莲蓬摆在窗台上，清香混着桂花香，漫得满屋子都是。

阿婆离开时，布偶的荷叶帽在风里晃，脚步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像有人在她身边，轻轻说了句“今年的莲子，比去年还甜呢”。

杂货铺的雨痕还留在玻璃上，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莲香里，像谁把一整个秋天的牵挂，都悄悄剥进了那颗白白的莲子里，等着咬开的瞬间，漫出藏在苦后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