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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过后，暮春的风里裹着槐花香，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半篮新摘的槐花，白生生的一串，沾着点露水。进来的是个扎马尾辫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捏着个布娃娃，娃娃的头发是用槐花枝编的，上面还缀着两朵没开的花苞。

“姐姐，”她把槐花放在柜台上，布娃娃的衣角蹭到篮子，抖落几滴露水，“听说你能找‘藏在花串里的约定’？”

林夏看着她指尖被花刺扎的小红点，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槐花粉，牛仔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跳绳，绳头磨得毛茸茸的。“花串里的？”

姑娘把布娃娃举起来，娃娃的围裙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小满”两个字。“是和邻居家的小满一起做的。”她摸着娃娃的槐花头发，“我们说好了，每年槐花盛开时，就用新摘的花编娃娃，谁的花串长，谁就当‘花仙子’。可她去年跟着爸妈去外地了，临走时把这个娃娃塞给我，说‘等我回来，要编最长的花串’。”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老槐树下，两个小姑娘踮着脚够槐花，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她们坐在石阶上编花串，小满把自己的花往她手里塞，说“你比我高，该你当仙子”；巷口的公交站，小满抱着布娃娃哭，说“我不想走”，她把自己的跳绳塞给对方，说“想我的时候就跳绳，我能听见”。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姑娘的指尖划过娃娃的花苞：“昨天整理书包，发现娃娃肚子里有张纸条，是小满写的，说‘我把最香的花瓣留给你，放在枕头下，做梦就能闻到’。”她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光，“原来她早把约定藏在娃娃里了。”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小满蹲在槐树下，把一瓣刚摘的槐花塞进布娃娃肚子，嘴里念叨着“要让她每天都闻到香”，阳光落在她扎着红绳的辫子上，像系了串小太阳。

“你闻这槐花。”林夏拿起一串凑到鼻尖，“是不是有股糖果的甜？”

姑娘也闻了闻，忽然红了眼眶：“是我们最爱吃的槐花糖！去年摘花时，她偷偷在我口袋里塞了块，说‘花会谢，但糖的甜不会’……”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月光下的槐树下，两个小姑娘分着吃一块槐花糖，糖渣沾在嘴角，像沾了层白霜，她们对着布娃娃许愿，说“要当一辈子的花仙子”，风摇着槐花，簌簌地落，像撒了把星星。

“代价是什么？”姑娘从篮子里拿出几串最饱满的槐花，“刚摘的，能蒸槐花糕，给来往的人尝尝，小满说过，甜的东西要分给大家。”

林夏把槐花摆在窗台上，清香混着之前的茶味，漫得满屋子都是。

姑娘离开时，布娃娃的槐花头发在风里晃，脚步踩着落满花瓣的石板路，像有人在她身边，轻轻说了句“今年的槐花，比去年还香呢”。

杂货铺的风带着槐花香，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清甜里，像谁把一整个春天的惦念，都悄悄串进了那串白生生的花里，等着重逢的那天，编成最长最长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