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总带着点缠绵的湿意。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束白菊,花瓣上还沾着雨珠。
“打扰了。”他把花放在门边的伞桶旁,声音里带着雨后的清冽,“听说你能找些‘没来得及送的惦念’?”
林夏注意到他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身是磨砂的黑色,和之前那位老爷爷的旧钢笔不同,这枝看着很新,却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没来得及送的?”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牛皮纸的,边角有些磨损,上面没写收信人,只在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风筝。“是给我父亲的。”他指尖划过那个风筝图案,“他走得突然,我写了封信想告诉他,我考上他当年念的大学了,却没来得及递到他手里。”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客厅的旧沙发上,男人指着相册里的大学照片,父亲在一旁说“当年我可是系里的长跑冠军”;他熬夜写作业时,父亲悄悄放在桌上的热牛奶,杯沿还留着指纹;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攥着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眼泪砸在“建筑系”三个字上。
“信里写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男人把信封拆开,里面的信纸叠得整齐,字迹有力:“爸,我终于能站在你当年画图的教室里了,你的绘图板,我擦干净放在书桌上了……”写到最后,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落了泪。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他趴在书桌上写信时,父亲的遗像摆在旁边,相框里的人笑着,仿佛在看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你看信封背面。”林夏指着那个风筝图案,“是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男人翻过来一看,忽然怔住:信封边缘有个极浅的指印,像有人拿起来看过,还在风筝尾巴处,用铅笔轻轻补了道弧线。
“是我母亲发现的。”他声音低了些,“她说父亲走前那天,把信封揣在怀里一整天,晚上拿出来看时,手抖得握不住笔。”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父亲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他填志愿的表格,对着夕阳看了很久,然后从抽屉里翻出支新钢笔,说“等录取了,给孩子当礼物”。
“代价是什么?”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风筝挂件,塑料的,颜色已经有些褪色,“是小时候他带我去公园放风筝时买的,线断了,我追了半条街才捡回来。”
林夏把挂件挂在玻璃罐的把手上,风一吹,它就轻轻转起来,像在飞。
男人离开时,雨已经停了。他捧着白菊走进巷口的晨光里,背影被拉得很长,像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知道了”。
杂货铺的雨痕还留在玻璃窗上,玻璃罐里的风筝挂件转着圈,把一句没说出口的“我做到了”,悄悄系在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