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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那天，风里裹着些微的暖意，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风筝线的桐油香。进来的是个穿卡其布工装的中年男人，手里卷着个风筝，竹骨露在外面，糊着的绵纸有些泛黄，画着只展翅的老鹰，翅膀边角有些磨损，却依旧透着股英气。

“姐，”他把风筝放在柜台上，指尖缠着圈胶布，是被线勒的，“听说你能找‘藏在风里的约定’？”

林夏注意到他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竹哨，刻着简单的纹路，吹口处磨得发亮，显然常含在嘴里。“风里的约定？”

男人展开风筝，竹骨轻响，绵纸上的老鹰像是要飞起来。“是我爹扎的。”他摸着鹰的翅膀，“小时候他总带我去河滩放风筝，说‘风筝飞得高，日子就过得敞亮’。五年前他走时，风筝线断了，鹰头栽进了河里，我捞上来晾了三天，把竹骨修好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河滩上，老父亲教他调风筝线，说“松紧得匀，鹰才飞得稳”；他十岁生日那天，父亲把这只老鹰风筝交到他手里，说“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鹰了”；医院的病床前，父亲攥着他的手，说“别惦记我，带着风筝多去河滩走走”，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男人的指尖划过风筝的尾巴：“上周收拾爹的工具箱，发现里面有卷新线，线轴上写着‘给小鹰的新翅膀’。”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原来他早给风筝备好了新线，就像早就知道我会修好它。”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老父亲坐在屋檐下，给新线轴打蜡，嘴里念叨着“我家小子笨，得把线弄得滑溜点”，阳光落在他手上的老茧，像落了层金。

“你看这竹哨。”林夏指着他露在口袋外的哨子，“吹吹看？”

男人把竹哨含在嘴里，清亮的哨声漫出来，他忽然红了眼眶：“是爹教我认风向的！他说‘哨声变调，就该收线了’……”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夕阳下的河滩，父子俩并肩看风筝，父亲把竹哨塞进他手里，说“以后爹不在了，就让它替我喊你回家”，风扯着风筝线，嗡嗡地响，像谁把一整个春天的敞亮，都系在了那根线上。

“代价是什么？”男人把风筝线轴放在柜台上，“借你这儿挂几天，让老鹰也晒晒太阳，爹说过，风筝见了光，飞得更欢。”

林夏把风筝挂在门框上，桐油香混着之前的花香，像把整个春天的风，都收进了这只老鹰的翅膀里。

男人离开时，脚步朝着河滩的方向，竹哨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有人在他耳边说“今年的风，正好让鹰飞”。

杂货铺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风筝上，绵纸的老鹰像是真的要展翅，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风的气息里，像谁把一整个春天的念想，都悄悄扎进了竹骨，等着被风托起的瞬间，把牵挂捎向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