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清晨,雨丝斜斜地织着,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潮湿的木槿花香。进来的是个穿碎花衬衫的阿姨,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束刚摘的木槿花,花瓣上还挂着雨珠,旁边裹着块蓝印花布,布上绣着只蝴蝶,翅膀缺了个角,像是被虫蛀过,却更显生动。
“妹子,”她把竹篮放在地上,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花剪,闪着亮,“听说你能找‘藏在花里的惦念’?”
林夏看着她手背被花枝划的小口子,贴着创可贴,竹篮把手缠着圈布条,磨得发亮,显然用了许多年。“花里的?”
阿姨从篮里拿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木槿花,罐口用红绳系着。“是给我闺女腌的花茶。”她捏起一瓣干花,“她小时候总偷摘院里的木槿花,说泡水喝像蜜糖。三年前她去外地读大学,我每年这时候都腌一罐寄给她,今年下雨,花摘晚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院子里,小姑娘踮着脚够木槿花,母亲在旁边扶着她,说“小心刺”;厨房的窗台,玻璃罐里的花茶晒得透亮,女儿偷偷尝了口,说“比奶茶还甜”;火车站台上,母亲把装花茶的罐子塞进女儿包里,说“想家了就泡一杯”,女儿红着眼眶点头,说“妈你少爬梯子摘花”。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阿姨的指尖划过玻璃罐的罐身:“我以为是忘了放多少糖,直到昨天翻晒花布,发现布里裹着张纸条,是闺女写的‘木槿花要选带露水的,糖要分三次撒’。”她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光,“原来她早把法子记在心里了。”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女儿趴在书桌上,把腌花茶的步骤写在纸条上,嘴里念叨着“妈记性不好,得写细点”,台灯照着她的侧脸,像落了层暖光。
“你看这蓝印花布。”林夏指着篮子里的布,“是不是觉得眼熟?”
阿姨把布展开,忽然红了眼眶:“是她小时候的围兜改的!那年她把围兜蹭破了,哭着说蝴蝶翅膀没了,我就拆了绣在这块布上……”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雨停的午后,母女俩在院里摘木槿花,女儿把最大的一朵别在母亲发间,说“妈比花好看”,风吹过花枝,花瓣落了她们一身,像撒了把粉。
“代价是什么?”阿姨从篮里拿出一小束新鲜木槿花,“刚摘的,插在瓶里好看。”
林夏把花插进玻璃瓶,雨珠顺着花瓣滚下来,混着淡淡的香,漫得满屋子都是。
阿姨离开时,竹篮的提手在雨里晃,花剪的反光偶尔闪过,像有人在她耳边说“今年的木槿花,泡出的茶格外甜”。
杂货铺的雨还在下,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潮湿的花香里,像谁把一整个春天的牵挂,都悄悄藏进了带露的花瓣里,等着被泡开的瞬间,漫出满杯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