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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清晨，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窗棂，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股煤炉的暖意。进来的是个穿厚棉袄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个铁皮炉子，炉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炉身上用红漆写着“冬暖”两个字，漆皮有些剥落，却依旧鲜亮。

“同志，”他把炉子放在门口的角落，搓了搓冻红的手，“听说你能找‘藏在火里的暖’？”

林夏注意到他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毛线手套，一只崭新，一只打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刚学编织的人缝的。“火里的暖？”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是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用锡纸裹着，还带着余温。“是我娘生前烧的最后一炉煤。”他拿起一块木炭，指尖在上面轻轻划着，“她总说冬天的炉子要烧得旺，屋里才暖，人心里也才踏实。三年前她走时，炉子里的火还没灭，我守着那炉子坐了整夜，把没烧透的炭收了起来。”

林夏的左眼立刻浮起碎片：老屋里，老太太往炉子里添煤，火星溅在围裙上，她笑着拍掉；男人小时候冻得手脚发红，老太太把他的手塞进自己怀里捂，说“娘的怀里比炉子还暖”；医院的病房外，他攥着医生递来的诊断书，听见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说“把炉子留给娃，冬天冷”。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块木炭上：“今年降温早，我想生炉子，却忘了她是怎么引火的。昨天翻她的针线筐，发现里面藏着盒火柴，盒底写着‘引火要用干松针，耐烧’。”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原来她连这点小事都替我想着。”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老太太坐在炉边，把松针塞进火柴盒，嘴里念叨着“娃笨，得写清楚”，火光在她脸上跳，像撒了把碎金。

“你闻这木炭。”林夏凑近闻了闻，“是不是有股松针的清香？”

男人低头闻了闻，忽然红了眼眶：“是后山的马尾松！她每年秋天都去捡松针，说‘用这个引火，屋里香’……”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冬夜的炉火旁，老太太纳着鞋底，男人在一旁看书，炉上的水壶“咕嘟”响着，水汽模糊了窗玻璃，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谁把一整个冬天的暖，都锁在了这方寸屋里。

“代价是什么？”男人从棉袄口袋里掏出双手套，“新的给你，天冷了干活方便，旧的我留着，上面有娘的针脚。”

林夏接过那只新手套，毛线的暖意混着之前的陈皮香、银杏香，像把整个冬天的踏实，都拢进了掌心。

男人离开时，抱着铁皮炉子的背影在寒风里挺得笔直，炉口的青烟在身后画着圈，像有人在他耳边说“屋里暖和了，心就不冷了”。

杂货铺的炉火慢慢旺起来，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煤炉的暖意里，像谁把一辈子的牵挂，都悄悄烧进了这通红的炭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