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空气里多了层清透的凉。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士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相册,封面是牛皮的,边角磨得发亮,用红绳仔细捆着。
“不好意思,”她把相册放在柜台上,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的磨损处,“听说这里能找‘藏在照片里的时光’?”
林夏注意到她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书签,上面绣着片银杏叶,金线在光下闪着细弱的亮,和相册的红绳颜色相衬。“照片里的时光?”
女士解开红绳,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张泛黄的黑白照,两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并肩站在银杏树下,校服裙摆被风吹得微微鼓。“这是我和发小。”她指着左边的女孩,“我们从穿开裆裤就认识,说好每年银杏黄时都拍张照,可她三年前移民了,最后那张合影,我却找不到了。”
林夏的左眼立刻飘起碎片:校园的银杏道上,两人捡着落叶夹进课本,笑声惊起几只麻雀;成年后在咖啡馆碰面,手里的相册翻得沙沙响;机场的安检口,她把相册塞进发小手里,说“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对方红着眼眶挥手,说“明年一定回来”。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女士的指尖划过一张合影的空白处:“我以为是搬家时弄丢了,直到昨天整理旧物,发现相册最后夹着张机票,是她当年没退掉的返程票,日期正是银杏黄透的那天。”她忽然笑了,眼里有细碎的光,“原来她从没忘过约定。”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发小坐在异国的书桌前,把那张没寄出的合影夹进相册,旁边写着“等银杏再黄,就回去找你”,台灯的光落在字迹上,像落了层暖。
“你看这书签。”林夏指着她露在口袋外的银杏叶,“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女士把书签抽出来,忽然怔住:“是她送我的!那年我说喜欢银杏,她就熬夜绣了这个,说‘叶子会黄,但我们的念想不会’……”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画面:深秋的银杏树下,两人举着手机自拍,落叶飘在她们发间,像谁撒了把金色的糖,照片里的笑,甜得能漫过时光。
“代价是什么?”女士从相册里抽出张单人照,是她站在银杏树下的背影,“留给这里吧,说不定她哪天回来,能看见。”
林夏把照片夹在处暑那张栗子照片旁边,银杏叶的影子落在上面,像层温柔的纱。
女士离开时,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槛,红绳在相册上轻轻晃,像有人在她耳边说“银杏黄了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杂货铺的风带着银杏的清苦,玻璃罐里的物件浸在回忆里,像谁把一段没说完的约定,悄悄藏进了年年泛黄的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