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的最后一个集日,杂货铺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喧闹的人声。进来的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年货大集”的字样。
“劳驾问下,”他把塑料袋放在地上,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这儿能找‘被忽略的年味’不?”
林夏看着他羽绒服拉链上挂着的小灯笼挂件,还在轻轻晃。“年味?”
年轻人从塑料袋里掏出包冻梨,又拿出串糖葫芦,最后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后,里面是些散装的糖果,包装纸有些褪色。“我妈总说我不懂过年的好。”他拿起颗水果糖,糖纸在手里转着圈,“今年她不在了,我才发现,以前嫌麻烦的扫房、贴春联、炸丸子,突然都成了空的。”
林夏的左眼立刻飘起碎片:厨房里油星溅起,女人系着围裙炸丸子,喊他“离远点别烫着”;他蹲在地上贴春联,女人在旁边指挥“再往左点”;除夕夜的饺子出锅,女人把包着硬币的那碗推到他面前。
“丢了什么?”林夏轻声问。
年轻人的指尖划过饼干盒里的糖果:“我以为是忘了步骤,直到昨天整理她的遗物,发现冰箱里冻着包去年的饺子馅,标签上写着‘小远爱吃的白菜猪肉馅’。”他吸了吸鼻子,“原来她早就把今年的年味,偷偷藏起来了。”
林夏的左眼突然亮起一片碎片——是女人站在梯子上擦窗户,他在底下举着手机拍,镜头里的她笑着骂“别捣乱”,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你看这糖纸。”林夏指着他手里转着的糖纸,“是不是觉得眼熟?”
年轻人展开糖纸,上面印着只卡通老虎,忽然笑了:“是我小时候最爱的那种!她说‘吃了老虎糖,一年都虎虎生威’……”
碎片在林夏眼前拼成完整的画面:年夜饭后,女人把他掉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夹在相册里,旁边写着“小远23岁的年味”。
“代价是什么?”年轻人从塑料袋里掏出副春联,“这是按她写的样子买的,想留在这儿,给别的过年没回家的人看看。”
林夏把春联贴在柜台侧面,红色的纸在灯光下格外鲜亮。
年轻人离开时,手里攥着颗老虎糖,脚步带着点轻快,像有人在身后,轻轻说了句“回家吧”。
杂货铺的窗外,年味越来越浓,玻璃罐里的物件又多了几分暖意,像谁把一整年的牵挂,都悄悄酿成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