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擦过礁城城墙时,发出粗糙的摩擦声。黑色礁石上布满海蚀的孔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人在同时低泣。
小林扶着栏杆往下看,城墙表面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嵌着无数块青铜残片,拼出断断续续的纹路——和她掌心的令牌、灯塔的壁画如出一辙。那些残片在晨光下泛着暗绿,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流动。
“这城墙是用沉船残骸堆的。”张海客指着礁石缝隙里卡着的木板和铁锚,“二十年前的海啸,怕是卷来了不少船。”
黑瞎子已经从驾驶舱翻出根锈迹斑斑的铁钩,甩出去勾住城门上方的石环:“别研究建材了,看看这门怎么开。总不能让古城请我们进去吧?”
城门是整块黑色玄武岩,上面刻着的巨大符号正随着日光升高而变色,从深蓝渐变成暗红。哑巴张突然按住小林的手,将她掌心的青铜令牌贴向城门——令牌与符号接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炸开,符号的纹路顺着令牌爬上来,与小林手腕上那道淡红印记重叠。
“咔嚓”一声脆响,城门从中间裂开道缝隙,涌出带着海腥气的凉风,吹得人汗毛倒竖。
“还真认主啊。”黑瞎子吹了声口哨,率先跳上城门内侧的台阶,折叠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小姑娘,看来你得走前头了。”
城门后是条狭窄的甬道,两侧石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凹槽,里面插着半截半截的蜡烛,烛芯早已腐朽。哑巴张摸出火折子点燃,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凹槽深处刻着无数眼睛符号,正随着火光闪烁,仿佛在眨眼。
“这些符号……和雾里的一样。”小林盯着那些眼睛,突然觉得头晕,令牌在掌心烫起来,“它们好像在动。”
“别盯着看。”哑巴张拽了她一把,守字牌的蓝光扫过石壁,那些符号瞬间暗了下去,“是光影把戏。”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座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立着根盘龙石柱,龙首断裂处插着半截铁链,链尾拴着块残破的木牌,上面写着“镇”字,墨迹早已发黑。
“镇什么?镇海眼?还是镇这些雾影?”黑瞎子用刀背敲了敲石柱,发出空洞的回响,“这地方倒像座监狱。”
张海客突然指向广场四周的建筑:“看那些窗户。”
众人望去,只见周围石屋的窗户都嵌着栅栏,栅栏上缠绕着铁链,链环上挂着褪色的编号木牌。最角落的石屋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微光。
“有人?”老陈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张海客身后躲。
哑巴张示意众人别动,自己摸过去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内的景象渐渐清晰——石桌上摆着盏油灯,灯旁放着个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守礁日志”四个字。
黑瞎子翻到第一页,眉头皱了起来:“民国二十三年?这地方荒废得比灯塔还早。”
小林凑过去看,日志上的字迹潦草,记录着每日的潮汐和“祭品投放”,最后几页被水浸得模糊,只剩一行字能辨认:“它们在啃食城墙,归墟的门要开了……”
“归墟!”小林心头一震,“日志里提到归墟了!”
话音刚落,整座广场突然剧烈晃动,石柱上的铁链疯狂摇摆,发出震耳的 clang 声。石壁上的眼睛符号再次亮起,这次却不是红光或蓝光,而是诡异的绿色,像无数只萤火虫在黑暗中苏醒。
“不好!”张海客扶住摇晃的栅栏,“城墙在震动,是海底暗流?”
哑巴张突然冲向广场中央的石柱,守字牌贴在龙首断裂处——蓝光炸开的瞬间,石柱从中间裂开,露出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洞口边缘刻着的,正是归墟的符号。
“这才是真正的入口。”哑巴张的声音在轰鸣中异常清晰,“雾海、渔船、礁城……都是引路的幌子。”
洞口涌出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隐约能听到下面传来水流声,还有……像是无数人在低语的声音。小林的青铜令牌突然飞了起来,悬在洞口上方,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与洞口的符号完美重合。
“看来非下去不可了。”黑瞎子把折叠刀别回腰间,往洞口探了探头,“小哥,有绳子吗?”
哑巴张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摸出捆登山绳,一端系在石柱上,另一端扔进洞口。绳子迅速下坠,直到十几米后才传来落地的声响。
“至少有三层楼深。”张海客检查着绳结,“老陈,你体力跟不上,在上面守着,我们下去探路。”
老陈连连点头,脸色苍白得像纸。
黑瞎子拍了拍小林的肩:“小姑娘,跟紧了。下去可别乱摸东西,这地方的规矩,比雾海里的还多。”
小林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的令牌。当她跟着哑巴张顺绳而下时,耳边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那些声音像是在说一个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归墟……归墟……”
洞底是条地下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发光的孢子,像散落的星星。河对岸有座石桥,桥尽头的石门上,刻着与青铜令牌完全一致的纹路。
“看来这才是你的终点站。”黑瞎子指着石门,“令牌该派上用场了。”
小林走过去,将令牌贴向石门。这一次,没有电流,没有光芒,只有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无尽的黑暗——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发出低沉的咆哮。
哑巴张的守字牌突然剧烈发烫,蓝光变成了刺目的白。他按住小林的肩膀,低声道:“进去之后,别松开我的手。”
黑瞎子和张海客交换了个眼神,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地下河的水流突然加速,孢子在水面上聚成漩涡,像在模仿雾海里的景象。
“走吧。”小林深吸一口气,率先迈过石门,“看看这归墟,到底藏着什么。”
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地下河的微光彻底隔绝。黑暗中,只有守字牌的白光和青铜令牌的绿光,照亮着前方未知的路。而那低沉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