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彻底合拢的刹那,黑暗像潮水般将四人吞没。守字牌的白光陡然收缩,变成一道紧贴哑巴张掌心的光带,而小林手中的青铜令牌却亮起荧荧绿光,勉强照出脚下半米宽的石阶。
“这台阶够陡的。”黑瞎子的声音带着点回响,“我说小哥,你这牌子是不是快没电了?”
哑巴张没应声,只是反手抓住小林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守字牌传来的、越来越烫的热度。石阶上布满湿滑的苔藓,踩上去悄无声息,倒像是踩在某种柔软的活物上。
“下面有声音。”张海客突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不是水流声。”
确实不是。那声音比地下河的流动更粘稠,像是无数鳞片在石面上摩擦,还夹杂着细碎的、类似牙齿啃噬的声响。小林的令牌绿光忽明忽暗,照见石阶边缘的黑暗里,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一闪而过。
“别碰两边的石壁。”哑巴张的声音压得极低,“有东西附着在上面。”
小林下意识往中间靠了靠,眼角余光瞥见石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凹坑,每个凹坑里都嵌着半透明的卵,卵壳里隐约有黑影蜷缩,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蠕动。她突然想起礁城广场的日志——“它们在啃食城墙”,胃里一阵翻涌。
黑瞎子不知何时摸出支冷烟火,“嗤”地划亮,幽绿的光瞬间填满周围。这才看清,他们正走在一条螺旋向下的石梯上,石壁上除了卵,还刻着与城墙、令牌同源的纹路,只是这些纹路里流淌着粘稠的、类似血液的暗红色液体,顺着石阶缝隙往下渗。
“这路像是活的。”张海客皱眉,用刀鞘戳了戳石壁,液体竟顺着刀鞘爬了上来,“妈的,会动!”
哑巴张突然拽着小林往下猛冲,守字牌的白光在前方炸开——石梯尽头是片开阔的地下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每根都像倒挂的冰棱,却在绿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溶洞中央没有水,而是个巨大的漩涡状深坑,坑底翻滚着漆黑的雾气,那些细碎的啃噬声,正是从雾气里传出来的。
“归墟……原来不是海。”小林喃喃道,令牌在掌心剧烈震动,绿光映得她脸色发白,“是这个坑?”
“或许是连接归墟的通道。”黑瞎子用冷烟火照向深坑边缘,那里散落着无数白骨,有的还嵌在岩石里,“这些是祭品?”
话音未落,雾气里突然伸出无数根苍白的手臂,指甲又尖又长,抓挠着坑沿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紧接着,一张张模糊的人脸从雾里浮出来,五官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和礁城风洞的低泣声如出一辙。
“是雾影!”小林猛地后退,手腕上的红痕突然发烫,“它们跟着我们进来了!”
哑巴张将她护在身后,守字牌向前推出,白光如利剑般刺入雾中,那些人脸瞬间扭曲、消散,却又在更远的地方重新凝聚。张海客抽出短刀,刀刃在冷烟火下闪着寒光:“杀不尽?”
“别浪费力气。”黑瞎子突然指向溶洞深处,“看那边。”
冷烟火的绿光里,溶洞尽头的石壁上嵌着座石台,台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诡异的是,石台周围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完整的圆形纹路——正是令牌和壁画上缺失的那部分图案。
“完整的阵图。”小林的心跳漏了一拍,“令牌要放在那里?”
哑巴张点头,拽着她往石台冲。那些雾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手臂和人脸交织成一张网,守字牌的白光每次炸开,都能清出一片空地,却始终挡不住雾影源源不断地涌来。黑瞎子和张海客背靠背殿后,刀刃上很快沾满了粘稠的黑雾,像是斩中了无形的凝胶。
“这玩意儿沾了甩不掉!”黑瞎子甩了甩刀,黑雾竟顺着刀刃爬上他的手腕,“啧,还带寄生的?”
就在这时,小林的令牌突然挣脱掌心,悬浮在空中,绿光暴涨,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那些雾影在绿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后退,不敢靠近。令牌缓缓飞向石台,稳稳地嵌入阵图中央的凹槽——
“嗡——”
整座溶洞剧烈震动,石台周围的纹路全部亮起,与令牌的绿光融为一体。深坑中的黑雾开始旋转、下沉,露出底下更深邃的黑暗,而那些雾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纷纷尖叫着坠入深坑。
“要塌了!”张海客拽住差点被震倒的黑瞎子,“快走!”
哑巴张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盯着深坑底部。那里,随着黑雾退去,露出了一截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的脊背,正随着阵图的光芒微微起伏。
“那是什么……”小林的声音发颤。
哑巴张突然回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是守门的。”
话音刚落,深坑底部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比石门后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近。整个溶洞开始剧烈摇晃,钟乳石纷纷断裂,砸向地面。守字牌的白光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暗。
“再不走就被埋这儿了!”黑瞎子拽着哑巴张的胳膊,“留着小命看清楚再喊‘卧槽’!”
哑巴张最后看了眼深坑,终于转身,拽着小林跟着他们往石梯方向跑。身后,石台的光芒越来越亮,那截巨大的脊背缓缓抬起,露出布满利齿的巨口,发出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嘶吼。
当四人冲上石梯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深坑中爬了出来。小林回头望去,只看到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以及无数双在黑暗中亮起的、猩红的眼睛。
“关不上了!”张海客指着石门的方向,那里的缝隙越来越大,绿光正从里面疯狂外泄,“阵图启动后,这地方就锁不住了!”
“那就别关了。”哑巴张突然停下脚步,守字牌重新稳定下来,白光中透出淡淡的金色,“得有人留下。”
黑瞎子挑眉:“你想留下?”
“他不能留。”小林突然开口,手腕上的红痕与令牌的绿光遥相呼应,“令牌认的是我,阵图启动后,只有我能暂时压制它。”
哑巴张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决。小林却摇了摇头,从他掌心抽回手,将令牌从自己掌心的印记上剥离——令牌离开的瞬间,她手腕的红痕突然渗出鲜血,滴落在石阶上,与那些暗红色液体融为一体。
“你们去找灯塔的真相。”她推了哑巴张一把,令牌在她掌心旋转起来,绿光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追来的黑影,“我在这里等着。”
黑瞎子和张海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哑巴张最后看了小林一眼,转身抓住两人的胳膊,纵身跃出石梯入口。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小林的身影和那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彻底关在了归墟深处。
溶洞里,小林看着步步逼近的巨物,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绿光映着她的脸,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在与归墟深处某种古老的存在共鸣。
“来吧。”她轻声说,“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巨物的嘶吼响彻整个归墟,而在石门之外,哑巴张站在地下河旁,望着紧闭的石门,守字牌上的金光渐渐褪去,重新变回清冷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