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是有了生命，顺着门缝往屋里钻，在地板上织出一层薄薄的白纱。小林把木盒塞进背包最里层，指尖还残留着令牌的余温，烫得人心里发慌。黑瞎子正往腰后别折叠刀，见她频频摸背包，挑眉道：“放心，有小哥在，别说几个黑影，就是雾里钻出条龙，也得给咱们递烟。”
“别贫了。”张海客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老陈，灯塔的钥匙带了吗？”
老陈抖着声音点头，手里攥着串生锈的铜钥匙，链环碰撞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带、带了……就是那地方荒了快二十年，怕是早就进不去人了。”
“进不去就砸开。”黑瞎子扛起最重的背包，金属拉链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总比在这儿等着被人当靶子强。”
出门时，守字牌的光芒被哑巴张拢在掌心，像团跳动的萤火。雾气里的腥甜味更浓了，混着海风的咸涩，吸进肺里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张海客走在最前面，短刀出鞘半寸，刀刃划破浓雾的声音细不可闻。
往灯塔去的路藏在礁石堆后面，石阶被海浪啃得坑坑洼洼，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小林踩滑了两次，都是哑巴张伸手扶了她一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比守字牌的光更让人安心些。
“这雾邪门得很。”黑瞎子突然停步，侧耳听着什么，“你们没觉得，它一直在跟着咱们？”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碎了贝壳。张海客猛地转身，短刀直指浓雾深处：“谁？”
回应他的只有风卷雾团的呜咽。可小林分明看见，十米开外的礁石后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别停，快走。”哑巴张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逼我们往灯塔去。”
小林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以为是主动避祸，原来早被对方算好了路线。她忍不住回头，只见来时的路已经被浓雾彻底堵死，白茫茫一片里，仿佛有无数影子在蠕动。
灯塔比想象中更破败。白色的塔身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顶端的玻璃罩碎了大半，露出里面锈成一团的齿轮。张海客用钥匙试了半天，锁芯早就锈死了，最后还是黑瞎子一脚踹开了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起一群栖息在门梁上的海鸟。黑影扑棱棱地穿过浓雾，倒把追来的雾气搅得散了些。
“这地方不错，视野开阔，易守难攻。”黑瞎子摸着墙壁上斑驳的航海图，“就是漏风。”
张海客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向通往塔顶的旋转楼梯：“我去上面看看，你们守住楼下。老陈，找些能烧的东西，生个火。”
楼梯是铁制的，踩上去发出“哐当”的响声，在空旷的塔里回荡。小林守在楼梯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串老陈塞给她的铜钥匙——说是万一出事，能找机会从后门跑。可她心里清楚，这雾里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哑巴张站在塔门口，守字牌的光芒在他掌心忽明忽暗，像是在感应着什么。雾气被挡在门外，在门框周围翻滚，却始终进不来半步。
“小哥，你这牌子是不是能驱雾啊？”黑瞎子凑过去，想用手指碰碰那团光，被哑巴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是驱雾。”哑巴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是雾怕它。”
黑瞎子挑眉：“这雾还成精了？”
话音未落，塔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张海客的闷哼声。
“不好！”黑瞎子脸色一变，拔腿就往楼梯上冲。
小林也想跟上去，却被哑巴张拦住了。他指了指门外的浓雾，又指了指她的背包，眼神示意得很清楚——守好令牌，别出去。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小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塔顶的光线暗了下去。原本透过玻璃罩照进来的微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整座灯塔瞬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只有哑巴张掌心的守字牌还亮着，像颗孤星悬在黑暗中。
“海客！”黑瞎子的吼声从塔顶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
哑巴张动了。他没往楼梯上跑，反而转身冲出了塔门，守字牌的光芒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光轨，硬生生在浓雾里劈开一条通路。
“小哥！”小林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门外传来短兵相接的脆响，还有黑影被光芒照到后的闷哼。小林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抓起墙角一根生锈的铁棍，悄悄跟了出去。
雾比刚才更浓了，能见度不足三米。她只能凭着守字牌的光芒判断方向，可那光芒忽远忽近，像是在和什么东西缠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小林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手里那根泛着幽蓝的细针，正对着她的后心。
她吓得浑身一僵，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从她背包里窜了出来，“嗡”的一声撞向黑影。
那是青铜令牌！它不知何时自己从木盒里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表面的纹路亮起血红色的光，像活过来一般。
黑影被红光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样，在红光里扭曲成一团，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浓雾中。
令牌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回小林手里，依旧滚烫。但这次，小林没觉得害怕，反而从那温度里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归墟石壁上的壁画，和哑巴张守字牌的光芒，隐隐有些相似。
塔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瞎子扶着张海客冲了出来。张海客的左臂上多了道伤口，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礁石上，瞬间被雾气舔舐干净。
“上面有个大家伙，速度太快，没抓住。”黑瞎子的脸色很难看，“海客被它划了一下。”
小林这才发现，张海客的伤口泛着青黑色，和那黑影短匕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伤……”她刚想说话，就被哑巴张打断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个东西，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借着守字牌的光，小林看清那是个用藤条编的面具，上面刻着和短匕上一样的眼睛符号，只是此刻已经被守字牌的光灼出了几个黑洞。
“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守字牌。”哑巴张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那面具，“刚才在塔顶的，是想偷守字牌的仿品。”
张海客靠在塔墙上，喘着粗气：“仿品？可那东西……”
“是诱饵。”黑瞎子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故意让我们以为要偷令牌，其实是想引小哥用守字牌，好摸清它的底细。刚才那家伙，就是来抢仿品回去交差的。”
小林低头看着手里的青铜令牌，突然明白它为什么会发烫了。或许从一开始，它就在感应着同类的气息——不管是守字牌，还是那些藏在雾里的东西。
哑巴张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递给张海客：“张家的解毒丸，能压一时。”他抬头望向浓雾深处，“灯塔不能待了，他们知道守字牌的力量了。”
“那去哪？”小林问。
黑瞎子指了指海平面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不知何时淡了些，露出远处隐约的船影：“老陈说港口有艘废弃的渔船，能开。与其在陆地上被雾追着跑，不如往海里去——他们总不能在水里也这么嚣张。”
张海客吞下药丸，脸色好了些：“往海里去？可是地图上的标记，明明指向长白山……”
“谁说去长白山就得走陆路？”黑瞎子扛起背包，冲小林扬了扬下巴，“小姑娘，会划船吗？”
小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哑巴张突然抬头，守字牌的光芒猛地暴涨。这一次，光芒没有劈开浓雾，而是像投石入水般，在雾里漾开一圈圈红色的涟漪。
涟漪过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双眼睛——不是藏在暗处的窥视，而是刻在雾团上的符号，和面具上、短匕上的眼睛标记一模一样。
“它们来了。”哑巴张的声音沉得像海底的石头。
浓雾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灯塔围在中央。漩涡深处，传来类似号角的呜咽声，一声比一声近。
黑瞎子把折叠刀握在手里，冲小林和张海客使了个眼色：“看来得先打一架再走了。记住，别被雾沾到身上——那玩意儿，能钻进骨头缝里。”
小林握紧了发烫的青铜令牌，看着那些在雾里逐渐清晰的眼睛，突然觉得，这雾不是要吞掉他们，而是要把他们引向某个地方。就像归墟的洋流，看似混乱，实则早有定数。
而那定数的尽头，或许不只是长白山。 作者：昨天的补更，今天的下午到晚上时间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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