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入口处的水流愈发湍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岩石间翻涌成白色的浪花。潮汐将至的低鸣从水底传来，带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哑巴张将罗盘平举，指针在水流的冲击下微微晃动，最终稳稳指向左侧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岩壁。他抬手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岩壁上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边缘的岩石异常光滑，显然是被人长期打磨过。
“从这走。”他声音低沉，率先侧身钻了进去。黑瞎子紧随其后，回头冲小林扬了扬下巴：“抓紧了，别被水冲走当鱼食。”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宽阔，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道，仅容两人并行。岩壁上残留着模糊的凿痕，偶尔能看到嵌在石缝里的火把残骸，显然曾有人频繁出入。暗河的水流声被岩壁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只有脚下的水洼随着潮汐的节奏轻轻晃动。
小林摸着岩壁往前走，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刻痕，凑近一看，竟是些零碎的符号，和手札里记载的阵法标记有些相似。“这些符号……”
“是张家的标记，用来记录潮汐规律。”哑巴张回头看了一眼，“我父亲当年应该在这里待过很久。”他的指尖抚过那些符号，动作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石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半圆形的溶洞。溶洞中央有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像一头伏卧的巨龟，岩石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暗河的水流从孔洞中喷涌而出，在地面汇聚成蜿蜒的水带，最终流入溶洞深处的黑暗里。
“这石头有点意思。”黑瞎子用手敲了敲岩石，发出沉闷的回响，“里面是空的？”
话音未落，溶洞顶部忽然滴下一滴水，正好落在黑瞎子的手背上。他抬头一看，只见洞顶布满了倒挂的石笋，石笋尖端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从裂缝透入的微光中闪烁着点点光泽。
“小心脚下。”小林忽然拉住他，指着地面水带里的影子——那影子扭曲变形，竟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水底挥舞。她低头看向胸口的铜铃，铃铛正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光。
哑巴张迅速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玉佩，与脖子上的玉佩合二为一。完整的“张”字玉佩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忽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整个溶洞照亮。那些在水底挥舞的影子在白光中渐渐消散，露出水带里铺着的一层细小的贝壳，贝壳的纹路与手札里绘制的“引魂阵”阵眼图案完全一致。
“是障眼法。”哑巴张收起玉佩，白光随之消失，“用贝壳的纹路模拟阵法，再借水流折射制造幻象，和客栈里的迷魂阵原理相同，但更精巧。”
黑瞎子蹲下身，捡起一枚贝壳：“看来戴面具的那帮孙子早就来过了，这阵摆得挺专业。”他忽然注意到贝壳堆里混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正是之前在客栈木箱里见过的仿制品，“他们留下的？”
小林拿起银铃，铃身冰凉，铃舌上的钢丝已经弹出，显然是被人故意丢弃在这里。“这是陷阱。”她忽然想起王老汉给的晒干的铃草，连忙拿出来捏在手里，“这种仿造的铃铛能放大幻象，刚才的影子就是它引出来的。”
溶洞深处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哑巴张握紧黑金古刀，示意两人后退：“有人在前面。”
三人贴着岩壁往深处移动，绕过那只“巨龟”岩石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看不到底。河面上漂浮着几艘破旧的木筏，木筏上散落着一些生锈的工具，显然是前人留下的。
“潮汐要来了。”哑巴张看了眼水面，原本平静的河水开始上下起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入口在河底，等潮汐最盛的时候才能打开。”
黑瞎子忽然指着河对岸：“那边有火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对岸的岩壁下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晃动，像是有人在那里点燃了火把。火光映照下，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个银色的东西，在火光中反射出冷冽的光。
“是他们。”小林的心跳瞬间加速，胸口的铜铃开始剧烈颤动，“他们也在等潮汐。”
哑巴张从背包里取出三根荧光棒，掰亮后分给两人：“对岸有石桩，等下借潮汐的力量跳过去。”他看向黑瞎子，“能搞定吗？”
黑瞎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露出惯有的痞笑：“只要你别拖后腿，瞎子我闭着眼睛都能跳过去。”
潮汐的力量越来越强，整个溶洞都在微微震动，河水开始疯狂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水面不断下沉，露出底下一块刻满纹路的圆形石板，石板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与哑巴张的玉佩完全吻合。
“就是现在！”哑巴张低喝一声，率先踩着晃动的木筏冲向漩涡。黑瞎子拽着小林紧随其后，木筏在水流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好几次差点翻覆。
河对岸的人影察觉到他们的动静，忽然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随着哨音响起，水面下冒出无数根黑色的绳索，像毒蛇一样朝着木筏缠来，绳索上还挂着锋利的倒钩。
“妈的，玩阴的！”黑瞎子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挥刀斩断缠来的绳索，“小林，抓好了！”
哑巴张已经跳上了对岸的石桩，他将玉佩对准石板中央的凹槽按了下去。“咔哒”一声，圆形石板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中传来沉闷的龙吟般的声响，显然是归墟真正的入口。
“快过来！”他回头喊道。
黑瞎子拽着小林纵身一跃，落在石桩上的瞬间，对岸忽然有人扔过来一个燃烧的陶罐，陶罐在空中炸开，里面洒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粉末，粉末遇水后立刻变成绿色的烟雾，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是迷魂烟！”小林连忙将晒干的铃草凑到鼻尖，那股安神定魂的清香瞬间驱散了刺鼻的气味。她看到黑瞎子正用袖子捂住口鼻，连忙把另一半铃草递给他，“快闻这个！”
烟雾中，几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手里拿着一根银色的长杖，杖头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银铃，正是男人之前描述的“引魂铃”。
“张起灵，我们等你很久了。”为首的面具人开口，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变得嘶哑而诡异，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父亲没能守住的东西，今天该交出来了。”
哑巴张握紧黑金古刀，眼神冰冷如霜：“我父亲的账，正好一起算。”
潮汐的巅峰已至，地下暗河的水流疯狂地涌入石板下的黑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绿色的烟雾在水流的冲击下渐渐散去，面具人的身影在黑洞边缘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小林握紧胸口的铜铃，铃铛传来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让她在震耳的水声中保持着清醒。她知道，真正的对决，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归墟的秘密，父亲的真相，面具人的目的……所有的答案，都藏在眼前这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黑瞎子将短刀别回腰间，从背包里摸出一把改装过的弩箭：“我说老哑巴，等会儿动手能不能悠着点？别把归墟拆了，咱们还得找路出来呢。”
哑巴张没有回答，只是将黑金古刀缓缓抽出，刀身在微光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弧线。他迈出脚步，朝着黑洞边缘走去，身后的暗河水流如同沸腾的巨浪，在他脚下卷起白色的浪花。
小林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她看着哑巴张的背影，看着他腰间晃动的守字牌，忽然明白了“守”字的真正含义——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固执的等待，而是明知前路凶险，依然选择一往无前的勇气。
黑洞中传来的龙吟般的声响越来越近，仿佛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面具人举起了手中的银铃长杖，银铃发出刺耳的嗡鸣，与小林胸口铜铃的震颤形成诡异的共鸣。
下一秒，双方同时冲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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