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太多，新长的野草漫过脚踝，踩上去软乎乎的，带着清晨的露水。小林走在中间，左边是背着包大步流星的黑瞎子，右边是步伐沉稳的哑巴张，阳光透过树缝落在三人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
“说起来，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黑瞎子突然回头，嘴里叼着根草茎，“总不能一直晃荡吧？”
小林愣了一下，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这次来红泥岭本是为了查药书里的记载，现在事情了结，心里空落落的，反而没了方向。
“我……”她刚开口，就被哑巴张打断了。
“先去张家老宅。”他的声音很平静，“有些东西要放回去。”
“老宅？”黑瞎子挑眉，“你那破院子不是早没人住了吗？放什么宝贝？”
哑巴张没解释，只是看了小林一眼，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方向——那里揣着那块刻着“张”字的木牌。小林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他说的“东西”，或许不只是实物，还有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故事。
“我跟你去。”她立刻接话，生怕慢了一步，“药书里还有些关于铃女的记载，说不定和你家老宅有关。”
黑瞎子啧了声，伸手拍了拍哑巴张的肩膀：“行啊你，这就拐上了？合着我就是个多余的？”
哑巴张嘴角似乎弯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却被小林捕捉到了。她忍不住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下山后，众人在山脚下的小镇分了手。留下的同伴要处理后续事宜，黑瞎子说要去会个老朋友，临走前塞给小林一个小小的信号器。
“有事call我。”他冲两人挤了挤眼，“别光顾着谈恋爱，忘了还有个瞎眼的朋友。”
看着黑瞎子消失在巷子拐角的背影，小林忍不住笑出声：“他总这样。”“他就这样。”哑巴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但靠得住。”
小镇不大，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老房子爬满了爬山虎，绿得晃眼。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打算休整一晚再出发。房间在二楼，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红泥岭，山岭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红光，再没有之前的诡异。
晚饭时，小林点了一桌子当地的家常菜，都是些清淡的素菜，却做得格外香。哑巴张话不多，但小林夹给他的菜，他都默默吃了。吃到一半，小林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片带铃形纹路的树叶。
“这个，”她把树叶推到他面前，“绿墟那棵树的叶子，你认识上面的纹路吗？”
哑巴张拿起树叶，指尖轻轻拂过纹路，眼神沉了沉：“是守墟人的标记，张家用刀刻，铃女用血画。”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说这纹路能通树灵。”
“通树灵？”小林好奇地凑近，“那它现在还能用吗？”
哑巴张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蘸了点杯中的水，在桌上画了个和树叶纹路相似的符号。符号刚画完，杯中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有风吹过，却又明明门窗紧闭。
“还能用。”他看着小林，“但现在不需要了。”
小林点点头，把树叶小心收好。她知道，不需要不代表遗忘，就像那些过往的守护，早已化作他们骨血里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提起，却永远都在。
第二天一早，他们租了辆车往张家老宅的方向开。路两旁的风景渐渐从山地变成平原，田埂上的油菜花正开得灿烂，黄得像铺了满地的阳光。
哑巴张开车很稳，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小林靠在副驾驶座上，翻看着药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心里觉得踏实又安宁。她想起绿墟里那些定格的影像，想起玉璧上的过往，突然觉得，比起追溯过去，眼前的时光似乎更值得珍惜。
“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提过穿红裙的女子？”她突然问。
哑巴张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提过一次，说她是张家的故人，留了一枚铜铃，后来不知所踪。”小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的铜铃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药书，书页上记载铃女的那一页，边缘有个小小的铃形印记，和她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她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小字，“上面说，铃女的铜铃，是用树灵的枝桠做的，能感应到张家人的气息。”
哑巴张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印记上停了停，又转向前方，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车子继续往前开，路两旁的油菜花田无边无际，像一片金色的海洋。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拂动小林的头发，也吹动了哑巴张额前的碎发。
没有人再说话，但空气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在流淌。就像那些藏在木牌和铜铃里的约定，不需要刻意言说，却早已注定。
小林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突然充满了期待。她不知道张家老宅里藏着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枚铜铃，有那把刀，无论去哪里，都是新的开始。
路还很长，但新的旅程，已经在脚下缓缓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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