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墟的出口比入口隐蔽得多，藏在一棵古树的树洞里。洞口覆满了垂落的藤蔓，藤蔓的叶片在他们靠近时自动向两侧分开，像掀开一道绿色的帘幕。
“这树成精了还懂待客之道？”黑瞎子率先钻出去，脚刚落地就“嘶”了一声，“外面的太阳够毒的。”
小林跟着走出树洞，发现外面竟是红泥岭边缘的乱石坡，之前被根母搅得一片狼藉的草木已经重新抽出嫩芽，暗红色的泥土里冒出点点新绿，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再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腥甜。
“我们在绿墟里待了多久？”小林抬头看天，日头正当中，阳光晒在皮肤上有些发烫，和绿墟里的清凉截然不同。
哑巴张看了眼地面的脚印——他们来时踩出的痕迹还很清晰，却蒙了层薄薄的尘土，“不到一天。”
“一天？”黑瞎子摸了摸下巴，“可在里面感觉像过了好几天，看来那地方的时间流速不太一样。”
老猫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坡下，正蹲在一块石头上回头看他们，尾巴悠闲地甩着。小林注意到，它蓬松的毛发比之前黯淡了些，身上的绿光也彻底消失了，看起来和普通的野猫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
“它不跟我们走吗？”小林看着老猫，心里莫名有些舍不得。
“守墟的使命结束，它也该歇着了。”哑巴张的目光掠过坡下的密林，“这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老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对着他们“喵”了一声，然后纵身跳进密林，身影瞬间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里。三人沿着乱石坡往下走，黑瞎子边走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小林则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绿墟入口的方向，总觉得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直到手腕上的血藤叶轻轻晃了晃，她才确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叶片上的铃形印记还在，只是颜色淡了许多，像枚浅浅的纹身。
“哑巴张，你说那玉璧上的影像，真是我们的老祖宗？”小林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我家和你家，以前就认识？”
哑巴张脚步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那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个“张”字，边缘有些磨损，木头的纹理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绿光。
“我爷爷留下的。”他的声音很轻，“他说，遇到带铃的人，就把这个给她。”
小林接过木牌，指尖刚触碰到木头，就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开，手腕上的血藤叶也跟着微微发烫。木牌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刻字，是用某种特殊的符号刻的，她却莫名看懂了——“铃响树醒时，张林共归途”。
“归途……”小林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原来早就注定了。”
黑瞎子凑过来看了眼木牌，吹了声口哨：“行啊哑巴张，藏得够深的。合着我们这趟不是探险，是帮你俩认亲来了？”
哑巴张没理他，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和小林并排走着。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草屑，落在影子交叠的地方。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熟悉的红泥地，之前被根母破坏的山路已经被新长出来的野草覆盖，只有几处残留的断痕还能看出曾经的激战。远处隐约传来人声，是之前留在营地的同伴在呼喊他们的名字。
“总算能出去了。”黑瞎子伸了个懒腰，“再待下去，我这一身红泥都要长在身上了。”小林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密林，绿墟的入口已经被藤蔓重新遮住，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她想起那棵通天的树，想起玉璧上的影像，想起枯骨手里那半截模糊的刀鞘，突然觉得那些遥远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吹过耳边的风，温柔而清晰。
“走吧。”哑巴张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他们在等我们。”
小林点点头，将那块木牌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和胸口的铜铃贴在一起。铜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像是在回应木牌上的绿光。
他们跟着黑瞎子往营地走去，脚下的红泥地渐渐变成了黄土地，远处的炊烟在蓝天下袅袅升起，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老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们前面，正蹲在一块石头上舔爪子，看到他们过来，懒洋洋地起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小林看着身边沉默的哑巴张，又看了看前面插科打诨的黑瞎子，突然觉得，红泥岭的秘密或许还有很多，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途。
而那些藏在绿光里的故事，就让它们随着绿墟一起，留在时光里吧。毕竟，最好的故事，永远都在脚下的路上，在身边人的眼里，在往后的日升月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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