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风波平息后，那串神秘号码再也没有发来信息。游惑将陈默的嘱托记在心里，托人去当年的医疗考场旧址寻找那块木牌，自己则和秦究回到了常居的城市。

日子似乎真的归于平静。秦究把之前在考场里捡的旧唱片翻出来，买了台老式唱片机，每天早上都用咿咿呀呀的旋律吵醒游惑。游惑嘴上嫌吵，却会在秦究摆弄唱针时，默默递上一杯温好的牛奶。154和922偶尔会来蹭饭，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吐槽系统遗留的烂摊子，或是聊起那些重获自由的考生——有人开了家花店，有人回学校继续读书，有人带着同伴的照片走遍世界。

直到半个月后，游惑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包裹里没有信，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打开时，一股陈旧的纸张味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答卷。最上面那张的抬头写着“系统内部测试卷”，考生编号一栏填着“001”，签名处是陈默的名字。

“这是……”秦究拿起一张答卷，眉头渐渐皱起。上面的题目并非学科知识，而是诸如“你愿意用记忆换取生存机会吗”“如果牺牲一人可救百人，你会如何选择”之类的伦理题。陈默的答案大多是空白，只有最后一题写着一行字：“我妹妹说，选择题里不该有‘牺牲’这个选项。”

154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咦”了一声。那是一张被撕过又重新粘好的答卷，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潦草的字，像是随手记下的笔记：“系统核心有后门，密钥对应‘考官A’的基因序列”“他们在找‘完美容器’，能承载所有考生的记忆碎片”“如果我撑不下去，让记忆烂在地里也好”。

“完美容器？”922摸着下巴，“这说的不会是……”

游惑的指尖落在“考官A”三个字上，忽然想起记忆回廊里的实验台。那些白大褂曾反复念叨一个词——“A计划”。

“系统最初的目的，可能不只是筛选考生。”游惑抬眼，“他们想找一个能承载所有记忆的人，用来完善那个所谓的‘世界模型’。”

秦究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书。那是他们从城堡里带出来的古籍，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某个研究员的字迹：“‘A’的排斥反应越来越强，注入的记忆碎片正在反噬。或许……需要一个‘锚点’？”

“锚点？”154迅速反应过来，“就像船锚能固定船只，这个‘锚点’或许能稳定那些混乱的记忆？”

游惑的目光落在唱片机旁的相框上。那是他们前不久拍的合照，四个人站在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气。照片里，他手腕上的印记隐约可见——石板化作的蓝光，此刻正和答卷上的字迹产生微妙的共鸣。

“我大概知道锚点是什么了。”游惑拿起一张答卷，指尖划过陈默写的那句话，“是‘不选择牺牲’的信念。”

话音刚落，铁盒子突然开始发烫。那些答卷自动翻页，纸张上的字迹渐渐浮起，在空中拼凑出一幅复杂的地图。地图的终点标记在城郊的一座废弃天文台，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最后一份答卷，藏在星星下面。”

“看来系统的设计者，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秦究挑眉，抓起外套，“他们早就留了后手。”

天文台的穹顶积着厚厚的灰尘，中央的望远镜蒙着白布，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当四人推开控制室的门时，发现里面坐着一个老人。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前摆着一台老式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系统的底层代码。

“你们终于来了。”老人转过身，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是周明瑞，系统的总设计师之一。”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A计划’的最终报告。当年我们创造系统，本想筛选出能应对末日危机的人才，却渐渐偏离了初衷。有人想利用记忆碎片统治世界，有人沉迷于操控他人的命运……陈默只是个开始，如果不把最后的‘核心答卷’销毁，还会有更多人被卷进来。”

游惑看向电脑屏幕：“核心答卷在哪？”

“在望远镜里。”周明瑞苦笑，“我们把所有考生的‘初心’——那些没被污染的、最纯粹的信念，都存在了里面。如果落入坏人手里，能重塑一个新的系统；但如果用对了方法……”

他顿了顿，看向游惑手腕的印记：“石板的力量能中和它。但这意味着，你们要亲手抹去这些记忆。”

秦究握住游惑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大考官，你怎么看？”

游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那些代码里夹杂着无数考生的名字——有陈默，有陈念，有记忆回廊里见过的每张脸。他忽然想起陈默消散前的笑容，想起那些在戈壁滩上哭着喊出同伴名字的考生。

“记忆不该被抹去。”游惑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也不该被当成武器。”

他走到望远镜前，伸手按住冰冷的镜筒。手腕上的印记亮起蓝光，缓缓渗入金属外壳。周明瑞惊讶地看着电脑屏幕——那些原本杂乱的代码，正随着蓝光的注入，渐渐排列成有序的数据流，最后化作一行行清晰的文字，显示在屏幕上：

“考生陈默：我想带妹妹回家。”

“考生陈念：止痛药要分给受伤的人。”

“考生林薇：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把答案写完整。”

……

一行行看过去，全是最朴素的愿望，没有算计，没有牺牲，只有对生的渴望和对彼此的牵挂。

“这才是真正的答卷。”秦究轻声说。

周明瑞的眼眶红了：“原来……我们早就有答案了。”

当最后一道蓝光融入望远镜时，整个天文台开始震动。那些“初心”化作点点星光，从穹顶的破洞飞向夜空，像一场迟来的流星雨。城市里，无数考生抬起头，有人笑着流泪，有人对着星星说出藏了很久的名字——他们感觉心里某个空落落的地方，突然被填满了。

离开天文台时，周明瑞把那叠答卷送给了游惑。“留着吧，”老人说，“提醒我们，永远别忘记为什么出发。”

回去的路上，922哼起了不成调的歌，154在终端上记录着最后的数据。秦究侧头看向游惑，发现他正低头看着陈默的答卷，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在想什么？”秦究问。

“在想，”游惑抬头，看向漫天星光，“以后不用再考了。”

秦究笑起来，凑到他耳边：“那以后，换我天天‘考’你好不好？比如……今天的晚饭谁做？”

游惑踹了他一脚，却没真的用力。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唱片机里的旋律似乎顺着风飘了过来，咿咿呀呀的，像一首关于新生的歌。

他们都知道，或许还会有未知的麻烦，但那些藏在星光里的初心，那些握在彼此掌心的温度，会像永不褪色的答卷，陪他们走过往后的每一个日子。

尘封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