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落尽后的第三个月，游惑收到了一个快递。盒子不大，里面装着个巴掌大的向日葵标本，花盘背面贴着张便签，是陌生的字迹：“找到陈念喜欢的花了，替她谢谢你们。”

寄件人地址是西北的一个小镇，收件人写着“游惑收”。秦究凑过来看了眼，指尖捻起标本边缘的干花瓣：“看来有人替陈默完成了心愿。”

游惑把标本插进书架的缝隙里，刚好在那叠旧答卷旁边。阳光透过窗户斜切进来，给干枯的花瓣镀上一层暖金色。楼下传来922中气十足的喊声，说154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系统残骸，连午饭都忘了吃。

“去看看？”秦究挑眉。

两人下楼时，922正对着154的房门发愁。“这家伙从昨天就没出来过，”他挠着头，“说发现系统底层有段奇怪的代码，像是……留给我们的消息。”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154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却难掩兴奋：“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这个。”

他的电脑屏幕上，一段淡蓝色的代码正在缓缓流动。不同于以往冰冷的机械字符，这段代码里夹杂着细碎的光点，像是有人故意嵌进去的星子。当游惑的指尖触碰到屏幕时，光点突然炸开，拼出一行字：【恭喜考生，完成最终附加题】。

“附加题？”秦究皱眉，“我们什么时候接了这东西？”

“不是接的，”154调出代码解析图，“是系统根据你们的行为自动判定的。你看这些判定依据——保护未完成考试的考生、修复被篡改的记忆、保留所有考生的‘初心’……最后得分是‘满分’。”

屏幕上的字渐渐淡去，浮现出一张地图。标记点不是考场，也不是什么秘密基地，而是市中心的一家老面馆。旁边还有行小字：【奖励：一顿不用抢的早饭】。

“这系统……还挺懂人情世故。”922摸着肚子笑起来，“我早就听说那家面馆的牛肉面一绝，就是排队能排到街尾。”

等四人赶到面馆时，天刚蒙蒙亮。穿白围裙的老板正掀开蒸笼，白雾裹着肉香扑了满脸。看到他们，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招手：“是游先生吧？里面有人等你们。”

里间的桌子旁坐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看到游惑，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照片掉在地上——上面是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和陈默有七分像。

“我是陈默的母亲，”老太太抹了把眼泪，“那孩子发消息给我，说你们帮他找到了念念的木牌……他还说，自己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游惑想起戈壁滩上消散的光点，忽然明白陈默最后那句“谢谢”里藏着的释然。他弯腰捡起照片，递给老太太：“他很勇敢。”

“是啊，从小就护着妹妹，”老太太哽咽着笑了，“他说你们爱吃面，特意让老板留了桌。这是他用……用最后那段时间攒的钱请的客。”

牛肉面端上来时，汤头冒着热气，牛肉片铺得满满当当。922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比考场里的压缩饼干好吃一百倍。”154推了推眼镜，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香菜夹给了他。

秦究挑出游惑碗里的葱花，忽然笑了：“大考官，你看这汤里的热气，像不像系统里的白雾？”

游惑抬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秦究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真实得不像考场里的幻象。他忽然想起记忆回廊里的镜子，想起那些被恐惧扭曲的倒影——原来最好的解药，从来不是对抗，而是此刻碗里的温度，身边人的笑声。

“不像。”游惑夹起一块牛肉，语气平淡，“这地方，不会让人想逃。”

老太太看着他们，忽然从布包里掏出个小木牌。正是那块刻着“陈默”的牌子，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念念的木牌，我埋在向日葵地里了，”她说，“这两块，留给你们做个念想。”

木牌上的刻痕很深，像是用尽了力气。游惑想起陈念在医疗考场里，用这双手给考生包扎伤口，给木牌刻字，在绝望里攒着一点微光。

离开面馆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晨练的老人提着鸟笼走过，背着书包的学生追着公交车跑，卖豆浆的小贩在街角吆喝。这些琐碎的、鲜活的人间烟火，比任何考场都更有力量。

“接下来去哪？”922踢着路边的石子，难得有些迷茫。不用闯考场，不用猜谜题，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

154的终端突然响了，是条群消息。发起人是之前在戈壁滩上遇到的考生，说要组织一场“校友会”，把所有从系统里出来的人聚聚，地点就定在郊外的草坪上，自带食物，不许提考试的事。

“去吗？”154看向游惑和秦究。

秦究搂住游惑的肩膀，朝着公交站走去：“去。顺便告诉他们，下次谁再提‘考试’两个字，就罚他把所有考生的名字抄一百遍。”

游惑没说话，只是把老太太给的木牌揣进了口袋。指尖能摸到刻痕的温度，像有人在说“往前走吧，别回头”。

公交车缓缓驶来，车身上贴着新的广告，画着大片的向日葵。阳光正好，风里带着青草的味道。游惑抬头时，看见秦究正对着他笑，眼里的光比记忆回廊里的任何幻象都要明亮。

他忽然觉得，那些在考场里走过的夜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伤疤，终究会被这样的晨光熨平。而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牵着彼此的手，慢慢走到路的尽头，看看这个被他们拼死守护的世界，究竟有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