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重启的余波尚未完全散去，游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荒芜的戈壁滩上，插着一块锈蚀的金属牌，上面刻着“001号考生监测点”。

“这地方在哪？”秦究凑过来，指尖点在照片边缘，“看地貌像是西北戈壁，但我没见过这个监测点的记录。”

154迅速调出系统残留的地理数据，眉头越皱越紧：“系统档案里根本没有001号考生的记录，更别说监测点了。这串号码的来源也很奇怪，像是从系统底层代码里直接剥离出来的。”

游惑摩挲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记忆回廊里那个镜像的话。“系统用考生的记忆当能量源，”他抬眼看向三人，“如果有001号，会不会是第一个被当作‘燃料’的人？”

话音刚落，922的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弹出一行猩红的字：【未知能量体激活，关联考场“余烬”已解锁】。紧接着，窗外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远处的云层里滚过暗紫色的雷。

“又来？”922啧了一声，摸出藏在抽屉里的应急包，“就不能让我们喘口气吗？”

秦究却盯着天边的雷云，眼神沉了下来：“这能量波动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像是……有人在强行唤醒系统的残骸。”

四人赶到戈壁滩时，金属牌周围已经站了十几个考生。他们神色惶恐，有人举着手机拍摄不断闪烁的雷云，有人蹲在地上发抖——这些人都是当年从系统里“毕业”的考生，显然和他们一样，被那串神秘号码引到了这里。

“看那里！”人群里有人惊呼。

金属牌突然开始发烫，表面的锈迹层层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复杂纹路。纹路里渗出暗红色的光，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阵法。游惑认出那是记忆回廊里见过的符号——正是系统用来抽取记忆的阵式。

“不好！”154突然喊道，“这不是监测点，是系统的备用能量站！有人在利用这些考生的残留记忆，重新启动能量核心！”

话音未落，阵法中央裂开一道深沟，里面翻涌着粘稠的黑雾。黑雾中缓缓升起一个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老人。

但当他抬起头时，游惑和秦究同时瞳孔骤缩——那人的左眼是浑浊的灰色，右眼却闪烁着和系统界面如出一辙的蓝光。

“终于等到你们了。”老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我还以为，你们会永远躲在安稳的世界里，忘了那些被埋在戈壁下的人。”

“你是谁？”秦究握紧游惑的手腕，指尖能摸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

“我是陈默，”老人笑了起来，右眼的蓝光越发刺眼，“说起来，你们该叫我一声‘前辈’——毕竟，我是第一个在系统里活过三年的考生。”

他抬起手，黑雾里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穿着蓝布衫的青年在考场里奔跑，怀里抱着一个受伤的女孩；监控室里，白大褂们冷漠地记录着他的各项数据；最后是一场爆炸，青年在火光里嘶吼，而屏幕上跳出“001号考生，记忆提取完成”的字样。

“他们说我是最完美的样本，”陈默的声音发颤，右眼的蓝光忽明忽暗，“把我的记忆拆成碎片喂给系统，用我妹妹的命逼我配合……可他们忘了，碎片拼起来，也能变成燎原的火。”

阵法突然剧烈震动，周围的考生开始痛苦地捂住头。他们的记忆正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光流汇入黑雾。有人想起了在考场里牺牲的同伴，有人记起了被系统抹去的名字，哭声和嘶吼声在戈壁滩上炸开。

“住手！”游惑猛地冲向阵法中央，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秦究及时扶住他，发现他手臂上的印记正在发烫——那是石板留下的痕迹，此刻正和阵法的纹路产生共鸣。

“看到了吗？”陈默指着游惑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疯狂，“系统的密钥在你身上！只要把它和我的记忆碎片融合，就能彻底激活系统的残骸，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考官’和‘设计者’，也尝尝被当作燃料的滋味！”

“你疯了！”922怒吼，“这样会把所有考生的记忆都撕碎的！”

“撕碎了才好！”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们欠我们的，难道不该还吗？”

黑雾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向周围的考生。秦究迅速拽过身边一个吓傻的小姑娘，游惑则反手将两个摇摇欲坠的考生拉到安全区。154蹲在地上飞快敲击终端，试图破解阵法的频率。

“大考官，看那边！”秦究突然指向陈默的脚下。阵法的纹路在他脚边出现了一丝紊乱，那里的光流比别处黯淡了许多。

游惑瞬间明白了——那是陈默记忆里最脆弱的地方，或许是关于他妹妹的部分。

他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混乱的嘶吼：“你妹妹叫陈念，对吗？”

陈默浑身一震，右眼的蓝光剧烈闪烁起来。“你怎么知道……”

“记忆回廊里看到的，”游惑盯着他，“她在医疗考场里救过三个考生，最后为了掩护他们，被系统判定为‘违规’清除了。但她留下了一块刻着你名字的木牌，被其中一个考生藏在了医务室的墙缝里。”

黑雾猛地翻腾起来，陈默的身影开始扭曲。“你骗我……”他喃喃道，“系统说她早就被彻底清除了，连灰都没剩下……”

“系统会撒谎，但记忆不会。”游惑的声音很稳，“你看那些考生的记忆——有人记得她给的止痛药，有人记得她扎的绷带，有人到现在还在找她的名字。这些都不是假的。”

阵法的光芒开始忽明忽暗。陈默脚下的紊乱越来越明显，黑雾里的手渐渐变得透明。有考生哭着喊出“陈念”的名字，有人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当年偷偷画下的女孩的笑脸——那是他们藏在记忆最深处，没被系统夺走的东西。

“原来……”陈默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右眼的蓝光一点点褪去，“她没白死啊……”

当最后一丝蓝光熄灭时，阵法突然剧烈收缩。黑雾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向天空。陈默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他看向游惑，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麻烦你们……把那块木牌找出来，埋在她喜欢的向日葵地里。”

话音落下，他彻底消散在光里。金属牌“当啷”一声倒在地上，戈壁滩上的雷云渐渐散去，阳光刺破云层，落在每个人身上。

考生们面面相觑，有人抹着眼泪，有人拿出手机记录下此刻的天空。游惑弯腰捡起那块金属牌，上面的锈迹已经完全剥落，露出底下一行细密的字：“所有被遗忘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现在怎么办？”922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车灯——显然是有关部门赶来了。

秦究搂住游惑的肩膀，朝着来路走去：“回家。至于剩下的事……”他回头看了眼戈壁滩上散落的考生，“该让他们自己写答案了。”

回去的路上，154的终端收到一条新消息。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句话：“谢谢你们，把光还给了我们。”

游惑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是医务室的墙缝，里面塞着一块磨得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陈默”两个字。照片的背景里，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墙角新生的青苔上。

秦究凑过来，在他耳边轻笑：“看来以后不用再闯考场了。”

游惑嗯了一声，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木牌，忽然觉得手腕上的印记不再发烫，反而像一道温暖的疤痕，提醒着他们走过的所有路。

车窗外，戈壁滩的风卷着沙砾掠过，远处的草原上，有人正在放风筝。世界很大，阳光很暖，那些埋在余烬里的故事，终于开始长出新的嫩芽。

未熄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