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界树的碎片

直升机残骸的金属味混着血腥味在风雪中弥漫，路明非靠在冰冷的机身上，看着掌心的硬币发愣。硬币表面的龙纹在极夜微光里若隐若现，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刚才那股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却抓不住任何具体的形状，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卫星电话没信号，定位器也失灵了。”诺诺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手里，自己则咬着巧克力棒，眼神扫过冰原尽头的黑暗，“我们被困住了，至少要等风雪小一点才能尝试徒步。”她的额角缠着凯撒的手帕，血迹已经变成暗红的硬块，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台黑屏的仪器，像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凯撒正在检查驾驶员的伤势，用保温毯裹住他冻得发紫的脚踝，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胫骨骨裂，没有生命危险，但不能移动。”他直起身时，白色猎装的肩膀上落满了雪，“我们得在这里建立临时防御，刚才宫殿坍塌的震动肯定吸引了附近的‘东西’。”

路明非嚼着压缩饼干，饼干在嘴里干得像沙子。他想起刚才王座上的身影消失前的话——“世界树的钥匙”。这个词在古籍里见过，说那是支撑龙族世界的巨树，根须扎在深渊，枝叶触碰到神界，每一片叶子都藏着一个古老的秘密。可那明明是北欧神话里的东西，怎么会和龙族扯上关系？

“世界树……”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硬币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

“你说什么？”诺诺凑过来，耳朵上的银坠在风雪中轻轻摇晃，“你知道世界树？”

路明非把硬币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两人都打了个寒颤——硬币表面的龙纹正在发光，那些古老的纹路缓缓舒展，竟组成了一幅微型的星图，其中一颗星辰正亮得刺眼，位置恰好对应着北极圈的方向。

“这不是普通的硬币。”凯撒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俯身盯着星图，金色的瞳孔里闪过震惊，“这是龙族的‘星轨罗盘’，传说只有黑王的直系后裔才能激活。你看这颗亮星，下面标注的符号是‘尤克特拉希尔’，就是世界树的龙文译名。”

“也就是说，世界树真的存在？”诺诺的手指轻轻触碰那颗亮星，罗盘突然震动起来，星图瞬间变换，无数星辰的轨迹重新排列，最终定格在三个闪烁的光点上，“还有另外三个碎片？”

“或者说，是三把钥匙。”凯撒的指尖划过另外两个光点，“一个在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那里是奥丁的传说起源地；另一个在东非大裂谷，龙族最早的化石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光点上，那光点闪烁不定，位置模糊不清，“但这个……坐标在不断移动，像是在……跟着某个人。”

话音未落，冰原深处突然传来悠长的嚎叫，不是尸守的嘶鸣，而是某种更庞大的生物在咆哮，声音穿透风雪，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路明非感觉脚下的冰层都在跟着共振，像是有巨兽在冰层下游动，鳞片刮擦着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冰海妖龙’！”凯撒猛地拔出龙文匕首，刀刃上的金光瞬间暴涨，“它们是北极圈的原住民，以啃食冰层下的龙尸为生，对龙血的味道极其敏感！”

黑暗中果然出现了巨大的阴影，不是一只，是三只，它们的身体像鳄鱼，却长着蝙蝠般的膜翼，翅膀展开时遮天蔽日，眼睛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正低空盘旋，寻找着猎物的踪迹。其中一只突然俯冲下来，利爪拍向直升机残骸，金属机身瞬间凹陷下去，发出刺耳的尖叫。

“路明非，用信号枪打它们的眼睛！”凯撒的吼声混着风声传来，他纵身跃起，匕首刺入最近一只妖龙的翼膜，绿色的血液喷溅在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色的烟雾。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掏出信号枪，对准俯冲而来的妖龙扣下扳机。红光炸开的瞬间，他看清了那怪物的脸——布满褶皱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嘴里长满了螺旋状的牙齿，像是某种远古的刑具。信号弹擦着它的眼睛飞过，却只点燃了一小片翼膜，那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利爪径直拍向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掌心的硬币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星图上的世界树符号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屏障以他为中心展开。妖龙的利爪撞在屏障上，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整个身体被弹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冰丘上，激起漫天雪雾。

“这是……”诺诺震惊地看着那道屏障，“言灵·戒律？不对，范围太大了！”

“是‘世界树的守护’。”凯撒喘着气退回来，匕首上的绿色血液正在凝固，“古籍上说世界树的力量能净化一切邪恶，看来这罗盘不只是钥匙，还是件防御武器。”

路明非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道屏障正随着妖龙的退去缓缓消散，硬币的温度也渐渐冷却。他突然想起路鸣泽的声音，那个总是带着嘲弄的小魔鬼，每次交易时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刚才在光柱裂缝里听到的笑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在担心他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它们在撤退？”诺诺指着冰原尽头，那三只妖龙盘旋着后退，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忌惮，却没有彻底离开，像是在等待什么。

凯撒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抬头望着天空，极夜的黑暗中，云层正在快速流动，露出一块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像是某种悬浮在空中的岛屿，轮廓边缘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它们不是在撤退，是在给‘主人’让路。”

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缩紧。那阴影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不是岛屿，而是一座漂浮的祭坛，祭坛上插满了白骨组成的旗杆，每根旗杆顶端都挂着一颗燃烧的骷髅头，照亮了祭坛中央的身影——一个穿着红色祭司服的人，脸上戴着黄金面具，手里握着一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的宝石，正散发着和妖龙眼睛一样的绿色光芒。

“那是……‘掘墓人’！”诺诺的声音带着恐惧，“学院的绝密档案里提过，是一群专门挖掘龙族遗迹的疯子，据说他们能操控尸守和低阶龙族！”

祭坛上的黄金面具转向他们，面具的眼窝深处没有眼睛，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那人缓缓举起权杖，冰层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无数根冰刺从地下钻出，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冰刺的尖端闪烁着幽蓝的光，像是涂满了剧毒。

“找到你了……钥匙的持有者。”黄金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把世界树的碎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路明非握紧了掌心的硬币，硬币再次发烫，这一次却不再是温暖，而是灼热的愤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苏醒，咆哮着要冲出来。他看着冰刺囚笼外的黄金面具，突然想起王座上的身影说的话——“龙族的宿命不是毁灭，是守护”。

风雪更紧了，冰原上的低语变成了狂怒的咆哮，世界树的星图在掌心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防御的屏障，而是无数道金色的光线，顺着冰刺的缝隙射出去，像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甚至不知道世界树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因为身后站着他想守护的人，就像过去无数次，有人挡在他身前那样。

冰刺囚笼外，黄金面具下的绿火骤然变亮，一场新的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