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枪的红光在风雪中炸开又迅速熄灭，像濒死的星辰。路明非看着那道红光映亮的尸守群，喉咙发紧得像是被冰碴堵住——至少有三十只，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涌，利爪刮擦冰面的声音汇成尖锐的啸叫，像是无数把钝刀在切割金属。
“路明非！左侧！”诺诺的喊声带着喘息，她刚用登山绳绊倒一只扑过来的尸守，那怪物摔在冰面上滑行，撞在直升机残骸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她手腕上的仪器屏幕已经裂开，但那道沉重的心跳波形依旧在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倒计时的秒表。
凯撒的金色身影在尸守群中穿梭，龙文匕首每一次挥出都带起淡金色的光痕，像是在冰原上作画。但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白色猎装的袖口被尸守的利爪撕开，渗出血迹，在寒风中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珠。“这些鬼东西的鳞片能吸收言灵能量！”他低骂一声，匕首刺穿一只尸守的心脏，却被骨骼卡住，“路明非，把背包里的爆破雷管扔过来！”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解开背包，手指冻得发僵，好几次都抓不住那根银色的雷管。硬币在口袋里烫得惊人，那冰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每次都要等到快死了才想起我？真是块扶不上墙的废柴。”
“少废话！”路明非咬着牙低吼，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那个声音，“有招赶紧使啊！再等下去咱们都得变成冰雕！”
“交换条件不变，”那声音轻笑起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用你四分之一的生命，换一场盛大的烟火。”
冰层突然剧烈震颤，洞口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远古巨兽从噩梦中惊醒。所有尸守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它们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虔诚的呜咽，眼睛里的幽蓝火焰突然变得明亮，照亮了它们鳞片下扭曲的血管——那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泛着银光的液体，像是融化的星辰。
“它们在……进化？”诺诺的声音发颤，她侧写的视野里突然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冰封的宫殿，缠绕着锁链的王座，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坐在王座上，指尖滴落的银液在地面汇成河流。
就在这时，路明非口袋里的硬币突然炸开刺眼的光，他感觉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像是有岩浆流进了血管。眼前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尸守扑来的动作变得像慢镜头，风雪的轨迹清晰可见，连凯撒鬓角滴落的血珠都能看清它在空中旋转的弧度。
“看好了，废柴。”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这才是真正的‘言灵’。”
路明非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心对着涌来的尸守群。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灼热的气息，某种古老的音节不受控制地滚出舌尖，不是任何他学过的语言，却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量。金色的纹路突然在冰面上亮起，以他为中心蔓延，像是突然绽放的金色花朵，将所有尸守笼罩其中。
“言灵·无尘之地？不对……”凯撒猛地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金色纹路，“这是……更高阶的领域！”
尸守群在金色纹路中僵住，它们的身体开始寸寸碎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碾成粉末，幽蓝的火焰在金色光芒中迅速熄灭，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风雪穿过金色领域时变得温顺，像是被驯服的野兽，路明非甚至能闻到风中带着的、冰层下传来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金色纹路在达到最亮时突然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路明非脱力地跪倒在冰面上，手掌按在刚才纹路最密集的地方，那里的冰层烫得惊人，像是下面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抬起头，看到洞口深处的黑暗里，那对金色的眼睛更近了，近得能看清瞳孔里倒映的自己——渺小、狼狈，却又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决绝。
“那是什么？”诺诺扶着他站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你刚才用的不是学院记录的任何言灵！”
路明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口袋里的硬币已经恢复了冰凉，那个嘲弄的声音也消失了，像是一场短暂的幻觉。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刚才那股力量真实存在过，像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巨兽，被冰原下的某种东西唤醒了。
凯撒走到洞口边缘，匕首插进冰缝里试探着冰层厚度，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下面有东西在回应他的言灵……这不是普通的龙王苏醒，更像是某种……认主仪式。”
“认主？”诺诺皱眉，“你是说路明非？”
“或者说，是他身体里的东西。”凯撒的目光落在路明非口袋里露出的硬币一角，金色的瞳孔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还记得校长说的吗？北极圈是龙族的禁地，传说黑王被封印前，在这里建造过一座冰下宫殿。”
话音未落，脚下的冰层再次震颤，这一次更加剧烈，像是有巨物要从地心钻出来。洞口突然扩大，黑黢黢的深渊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咔嚓，咔嚓，像是有人在拉动千年未动的锁链。一道淡金色的光柱从深渊底部射上来，穿透风雪，照亮了冰原的夜空。
路明非顺着光柱往下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光柱的尽头，冰层下果然有一座宫殿的轮廓，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锁链从穹顶垂下，缠绕着一座悬浮在半空的王座。王座上似乎坐着一个身影，披着破烂的黑色长袍，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光柱中泛着柔和的光。
“那是……”诺诺的声音带着颤音，她手腕上的仪器彻底爆鸣起来，然后黑屏熄灭，“王座上的是……”
“别靠近光柱！”凯撒突然拉住她，脸色凝重得像是结了冰，“那不是光，是龙血燃烧的火焰，普通人靠近会被烧成灰烬！”
但已经晚了，路明非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向洞口。他能听到那座冰下宫殿里传来的低语，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清晰的吟唱，古老而悲伤，像是在诉说被遗忘的往事。他口袋里的硬币再次发烫，这一次，烫得像是要烧穿布料，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当他走到洞口边缘时，王座上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路明非看不清那张脸，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那双眼睛，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睛，有着一模一样的轮廓，只是瞳孔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像是两团永不熄灭的星辰。
“欢迎回来，我的……容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不是路鸣泽的嘲弄，而是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风雪突然停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层下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和冰下宫殿的石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自己不是闯入仪式的祭品，而是这场沉睡千年的仪式里，早已被选定的主角。
而冰下的王座，正在等待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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