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引擎在风雪中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困在铁壳里的巨兽在喘息。路明非扒着舷窗往下看，窗外是望不到边际的白，冰层在极夜残留的微光里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像是被冻僵的巨蟒鳞片，绵延到天地尽头。
“还有半小时抵达目标坐标。”驾驶舱传来驾驶员的声音，带着被寒风吹透的沙哑，“雷达显示前方十公里有异常能量反应，像是……冰层在共振。”
凯撒正用布擦拭着那柄龙文匕首，银色的金属表面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指尖划过匕首上的纹路，突然嗤笑一声：“共振？听起来像是某种仪式。北极圈的冰层下藏着不少老东西，说不定是哪位沉睡的‘殿下’在伸懒腰。”
诺诺没接话，她正盯着手腕上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红色波形，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却又比任何已知生物都要缓慢而沉重。“这频率不对，”她指尖点在屏幕上，“正常的龙族苏醒会伴随高频次的言灵波动，但这个……更像是某种低频共鸣，像是在呼唤什么。”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像是在提醒他什么。自从踏上这趟旅程，那枚硬币就没安分过，偶尔会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他想起路鸣泽总说的“我们是一体的”，心脏没来由地抽紧——如果这次苏醒的龙王和小魔鬼有关呢？
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舱内的灯光瞬间熄灭，又在三秒后亮起惨绿的应急灯，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像浸在水里的纸人。“引擎失灵！”驾驶员的嘶吼混着金属摩擦的尖啸传来，“我们在往下掉！”
凯撒一把抓住舱顶的扶手，另一只手将诺诺往怀里带了带，金色的瞳孔在应急灯下闪过一丝厉色：“是言灵！有人在干扰我们的机械系统！”
路明非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他下意识抱住脑袋，却在混乱中瞥见舷窗外闪过一道黑影——不是风雪，是某种巨大的轮廓，贴着冰层掠过，快得像一道闪电，却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是巨蟒爬行过的轨迹。
“抓紧！”凯撒的吼声刚落，直升机就猛地砸在冰面上，剧烈的冲击让路明非眼前一黑，耳边炸开无数细碎的声响，像是玻璃碎裂，又像是骨头摩擦。等他呛咳着抬起头，发现机身已经陷进半米厚的积雪里，螺旋桨歪向一边，叶片上挂着冰碴，还在微微颤抖。
“还能动吗？”诺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正挣扎着解开安全带，额角磕出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凝成血珠。凯撒已经踹开了变形的舱门，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来，瞬间灌满了整个机舱，像是有无数冰冷的针在扎皮肤。
“驾驶员昏迷了，左腿可能骨折。”凯撒探身检查完驾驶舱，回头时发梢已经结了层白霜，“得先把他转移到背风处，这鬼地方的风速快到能把人吹成冰雕。”
三人合力将驾驶员拖到机身背面，用保温毯裹住他。路明非蹲下来时，手指触到了冰面，那冰层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微弱的震动顺着指尖传来，像是远处有人在敲鼓，又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他突然想起图书馆那本古籍上的插画，黑王尼德霍格被困在冰海深处，锁链穿过它的骨骼，每一次呼吸都让冰层震颤。
“别碰冰面！”诺诺突然低喝一声，她手里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色波形突然变成一条直线，随即又猛地飙升，“能量场在聚集，这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细密的裂纹以他们为中心蔓延开来，像是蛛网爬上玻璃。凯撒一把将路明非拽起来，同时将诺诺护在身后，匕首已经出鞘，龙文在风雪中亮起淡金色的光：“看来我们的‘东道主’不喜欢客人敲门。”
裂纹的中心突然塌陷，积雪和碎冰往下坠落，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是冰原睁开的眼睛。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冷风从洞口涌出，带着某种低沉的低语，不是人类的语言，也不是龙族的言灵，更像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在拼接、缠绕，钻进人的耳朵里。
路明非的头突然疼起来，像是有根冰锥在太阳穴里搅动。他看到洞口深处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城市，断裂的龙翼，沉入冰海的金色瞳孔，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坐在冰崖边，背对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雪花落在他银白色的发梢上，瞬间融化成水珠。
“路鸣泽？”他脱口而出，声音在风雪中碎成粉末。
那低语突然变得尖锐，洞口深处传来沉重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破冰而出。凯撒将匕首横在胸前，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准备战斗！是尸守群，数量不少！”
黑暗中果然爬出无数扭曲的身影，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却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手指进化成利爪，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它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里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冰鬼。
诺诺已经展开了她的言灵“侧写”，她的眼神变得空濛，手指在空中虚点，像是在触摸无形的线：“这些不是普通尸守，它们的行动模式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像是……在守护洞口。”
凯撒没再说话，他冲了出去，龙文匕首划过一道银弧，金色的光焰沿着刀刃蔓延，切开第一个尸守的喉咙时，那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熄灭，尸体摔在冰面上，迅速冻结成冰雕。“路明非！掩护诺诺！”他的声音在战斗中依旧带着骄傲，像是雄狮在雪原上咆哮。
路明非捡起地上的应急手电，打开开关，光柱刺破黑暗，却只能照亮眼前几米的距离。他看着那些不断从洞口爬出的尸守，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些怪物的数量太多了，像是无穷无尽，而他们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和几支信号枪。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硬币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揣了块火炭。那低沉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清晰了许多，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又轻又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想活下去吗？想知道冰下面藏着什么吗？”
路明非猛地抬头，洞口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睁开了，金色的，冰冷的，像是两颗沉在海底的星。他突然想起昂热校长说过的话，北极圈是龙族的禁地，因为这里沉睡着某个不该被唤醒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似乎亲手敲响了禁地里的丧钟。风雪更紧了，冰原在脚下震颤，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拉开序幕，而他们，不过是闯入这场仪式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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