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余走后的第三年,深秋的风又一次吹黄了清华园的银杏。
张崔泽研究生毕业,没有接手家里的公司,反而申请了支教,去了许栀余日记里提过的那座大山——那里有一群渴望知识的孩子,也有漫山遍野的野栀子,开得和她当年校服上别着的那朵一样,洁白又倔强。
出发前,他回了一趟那个小城。
许栀余家的老房子还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依旧枝繁叶茂,是当年许栀余和奶奶一起种下的。奶奶的头发更白了,背也更驼了,却还是笑着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糖糕,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丫头走后,这手艺就没怎么给别人做过了。”奶奶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眼神悠远,“她走的前一天,还念叨着,说等她好了,就和你一起回来看我,一起摘石榴。”
张崔泽咬了一口糖糕,甜意漫过舌尖,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苦涩。他想起许栀余日记里的话,她说奶奶做的糖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奶奶,我替她回来看您了。”张崔泽的声音有些沙哑。
奶奶擦了擦眼角,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别太难过。丫头在天上看着呢,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张崔泽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那支刻着栀子花纹的钢笔,还有那本写满了思念的日记。他把盒子放在许栀余的房间里,放在她当年看书的书桌前。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字迹清晰可见。
“今天又胃疼了,疼得直不起腰。可是看到张崔泽发来的清华照片,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奶奶说,等我回去,就给我做糖糕。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原来,生病这么疼啊。张崔泽,对不起,我好像不能陪你看荷塘月色了。”
张崔泽的指尖拂过那些字迹,冰凉的触感,像是触到了她的温度。
他在小城待了三天,帮奶奶修好了漏雨的屋顶,整理了院子里的杂草,还像当年一样,陪着奶奶守了三天的小吃摊。
路过的人都问,这是您孙子啊?长得真俊。
奶奶笑着点头,眼里却藏着泪光。
离开的那天,奶奶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包糖糕的配方。“丫头说,你喜欢吃甜的。以后想吃了,就自己做。”
张崔泽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许栀余的手。
大山里的日子很苦,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只有破旧的教室,和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张崔泽教孩子们数学,教他们英语,还教他们写作文。他给孩子们讲清华园的故事,讲荷塘月色,讲香樟树,讲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
孩子们都知道,他们的张老师心里,住着一个很美的姐姐。
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野栀子开了。孩子们采了一大捧,送给张崔泽。“老师,这个花和你说的姐姐一样好看。”
张崔泽看着手里的栀子花,眼眶红了。
他想起那年夏天,图书馆的窗边,许栀余的发梢别着一朵栀子花,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幅画。
他把栀子花编成花环,戴在一个小女孩的头上。小女孩笑得像朵花:“老师,姐姐在天上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张崔泽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嗯,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支教的日子,平淡而充实。张崔泽渐渐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习惯了每天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醒来,习惯了在星空下批改作业,习惯了在栀子花开的季节,想起那个叫许栀余的女孩。
他没有再谈恋爱,不是放不下,而是觉得,心里的位置,早就被她占满了。
又一年深秋,张崔泽收到了一封信,是顾清沅寄来的。
信里说,沈贺考上了公务员,留在了他们的小城,时常去看望奶奶。欢悸颜家的公司破产了,她去了南方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张崔泽的母亲,也终于放下了执念,常常对着许栀余的照片发呆,嘴里念叨着,是她对不起那个好孩子。
信的最后,顾清沅写道:“崔泽,栀余一定希望你过得好。你看,人间烟火,岁岁平安,这也是她想看到的吧。”
张崔泽握着信,站在山坡上,看着漫山遍野的野栀子。
风一吹,花香四溢。
他仿佛看到,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站在栀子花丛中,对他笑。
“张崔泽,你看,这里的栀子花开得真好。”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遍世间所有的美好。”
张崔泽对着远方,轻声说:“嗯,我看到了。栀余,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替你看遍世间所有的美好。”
风过山谷,带来阵阵花香。
人间烟火,岁岁平安。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她对他的期望。
往后余生,他会带着她的念想,好好活着,看遍春夏秋冬,看遍日月星辰,直到有一天,在另一个世界,和她重逢。
到那时,他一定会告诉她:
“栀余,我来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