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像一杯未搅匀的蜂蜜水,黏稠而甜腻。安泽蹲在阳台修理小璇的旧轮椅,扳手在螺丝上打滑。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公式草稿上,晕开了墨迹。
“北大数学系的通知书到了。”余清举着快递袋扇风,睫毛在夕照中染成金色,“你的呢?”
安泽拧紧最后一个螺丝,轮椅吱呀转了个圈。他指向茶几上撕开的信封——师大数学系的录取通知书压着小璇的药费清单,数字在光影中沉默地对峙。
“最优解修订版。”安泽用机油污渍的手指在地板画函数曲线,“本地大学+远程旁听清北课程=...”余清突然踩住曲线尽头:“等于安泽的梦想打折出售。”
蝉鸣撕破暮色。小璇摇着新轮椅冲出卧室,蜡笔画拍在余清膝头:“哥哥画的新星轨!”纸上数学公式缠绕成银河,三个火柴人乘着柠檬片航行。背面铅笔字稚嫩:“北大离师大只有地铁四站哦!”
夜风裹挟着炒锅的香气漫进阳台。安泽母亲摆碗筷时突然说:“小璇的主治医生...调去北大校医院了。”瓷勺磕在碗沿,清脆一响。
余清在桌下勾住安泽的手指。掌心薄茧摩挲着新鲜墨迹——那是他改了一下午的志愿表,第一志愿师大文学院被红笔圈出。
“余清。”安泽抽回手,嗓音像砂纸磨过,“你的分数够北大中文系。”
“我的最优解里,”余清把柠檬鸡块夹进他碗里,“常量是你。”
地铁在夏夜地底轰鸣。他们送小璇去医院做夜间理疗,车厢广告灯箱闪过北大宣传片。安泽凝视屏幕上掠过的未名湖,瞳孔里星群明灭。
“定理补充。”余清突然说,“两校课程交集率百分之三十,图书馆通借通借,食堂饭卡互通——”他扳着手指,地铁灯光在他睫毛投下颤动的影,“甚至共享同一片星空。”
安泽的喉结滚动。他低头翻找书包,掏出普林斯顿带回的激光笔。绿色光点射向车厢地图,连接师大与北大的地铁路线亮起莹莹脉络。
“通勤时间四十七分钟。”他声音低得像自语,“每天能省出三小时陪你吃饭。”
小璇忽然摇动轮椅,蜡笔在车窗雾气画下等号。水痕连接两所大学的图标,像一道星轨横跨北京城。
出院时已近午夜。安泽推着熟睡的妹妹,轮椅在路灯下碾出长长的影。余清忽然跑向便利店,回来时举着两支柠檬冰棒。
“庆祝一下。”他咬开冰棒,糖水滴落在安泽的录取通知书上,“你教我的——理想状态需要仪式感。”
冰棒在盛夏夜迅速融化。安泽舔过指尖黏腻的糖渍,忽然拽住余清手腕奔过天桥。霓虹灯牌在身后流淌成星河,他们停在师大与北大交界处的围墙下。
“变量余清。”安泽喘息着抵住他额头,“确认最后参数。”
蝉声在那一刻达到沸点。余清笑着咬碎最后一口冰,柠檬的酸涩与甘甜在交缠的唇齿间爆炸。围墙两侧的大学灯火通明,像宇宙为他们的选择同时亮起绿灯。
星光蘸着未干的墨迹,在录取通知书背面写就新定理:
定义域 北京城地铁网
值域 所有与你同在的晨昏
证明 爱是唯一无需收敛的无穷级数
夜风拂过小璇膝头的蜡笔画,星轨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最优解从未如此清晰——他们将在同一片星空下,沿着交织的轨迹,奔向所有可能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