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北京闷热如蒸笼。高考倒计时牌撕剩最后一页,“1”字像柄悬剑钉在教室中央。安泽的笔尖在模拟卷上划出深痕,墨迹洇透纸背——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他用了三种解法,草稿纸仍空白如初。
余清抽走他僵直的钢笔:“歇会儿。”柠檬糖纸在课桌下窸窣作响,他悄悄塞过颗糖,指尖蹭到安泽汗湿的腕骨,“小璇刚发短信,说病房空调修好了。”
安泽含住糖块,酸涩冲散舌尖的焦苦。窗外蝉鸣撕扯着黏稠的空气,他忽然在余清摊开的英语笔记扉页写公式:∫(心跳速率)dT = ∞(T∈与你同在的时空)
余清耳根泛红,铅笔尖戳向公式末尾:“缺个常数项。”安泽抓住他手指,在等号后添上“+1”:“你。”
放学铃如释重负地炸响。安泽收拾书包时瞥见墙角的碎纸机——陈浩正把一沓情书塞进进料口,粉屑喷涌如雪崩。“毕业清算。”陈浩咧嘴笑,“你的呢?”余清下意识按住书包侧袋,那里藏着安泽输液时写的纸条:“考完试,有话说。”
暴雨在晚自习时泼下。安泽撑伞送余清回出租屋,积水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晕。“伞给你。”安泽把伞柄塞进他手心,自己淋雨冲向公交站。余清怔怔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伞骨还残留着握过的温度。
高考当日晨曦刺目。安泽在考场外检查准考证,指尖抚过塑料膜下的照片——余清笑得眼睫弯弯,像他们初遇时图书馆窗棂漏下的光。小璇坐着轮椅突然出现,举着柠檬造型的幸运符:“哥哥!余清哥哥!双击解锁满分!”
铃声如审判降临。安泽翻到语文作文题——《论苦味与回甘》。他想起母亲熬糊的中药,想起小璇化疗后吐出的柠檬糖,想起余清校服上总洗不掉的墨水味。笔尖不由自主写下开头:“所有甘甜都沉淀于酸涩的基底,如同光穿越暗夜才被定义为光明。”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钟声敲响时,安泽在涌出考场的人潮中寻找余清。他们隔着沸腾的欢呼与撕碎的试卷对望,蝉声在那一刻震耳欲聋。
毕业晚会礼堂飘满彩带。安泽被灌了半杯啤酒,耳根烧得厉害。余清拽他逃到天台,夏风拂过晾晒的床单,扬起柠檬洗衣液的清香。“礼物。”余清递过扎着绸带的纸盒。安泽拆开,是北大数学系信纸印的《柠檬定理》精装版,扉页添了新句:
定理13.0 相遇概率
设t=高二分班日,事件A=安泽看向余清
则 P(A)=1
证明 因为心动的样本空间,唯你独占
安泽从书包抽出皱巴巴的活页本。高考前夜的泪渍晕开墨迹,密密麻麻写满同一行推导:“若余清选择远方,安泽的轨迹函数是否收敛?”最终答案框被狠狠划掉,改写成:“安泽的定义域,永远包含余清的值域。”
烟火突然绽放在夜空。余清在明灭的光影里靠近,睫毛扫过安泽滚烫的耳廓:“最优解的最终验证...”安泽低头吻住他,啤酒与柠檬糖的味道在唇齿间交融。蝉声、欢呼、毕业歌的旋律都退潮成遥远的背景音。
月光浸透晾晒的床单,将两人缠绕成朦胧的剪影。安泽的指尖描摹余清锁骨轮廓,像解一道已知所有约束条件的证明题。余清咬着他军训服的纽扣闷笑:“安老师...实践课比理论难多了...”
启明星升起时,他们溜回寂静的校园。安泽用粉笔在黑板上写最终公式:
lim(t→∞)(安泽+余清)=∞
证毕
余清抹掉等号,添上心形符号:“重新定义一下——我们的极限,是永恒。”
晨光染红教室门框那刻,安泽从书包摸出藏了三年的铁盒。所有纸条铺成扇形,最旧那张字迹稚嫩:“想和他吃一辈子柠檬糖。”最新那张墨迹未干:“已实现。”
蝉鸣声中,他们分食了最后一颗青柠糖。酸涩褪去后的甘甜绵长如岁月,而故事才刚刚写就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