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处的年轮

南美矿区的玉兰花瓣还沾在行李箱角落，江篱刚把母亲的视频备份存进书房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条加密邮件。发件人栏写着“曼”，正文只有一行坐标，附带着张模糊的卫星图——画面里老宅后院的玉兰树下，有个用石灰标出的方形区域，像块未被挖掘的秘密。

“是苏曼的笔迹。”周知瑾凑过来，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坐标，拆过石膏的手腕还带着轻微的习惯性护疼，“她当年在日记里提过，要给你母亲留个‘能安心的地方’，会不会就是这个？”

江篱抓起车钥匙往老宅赶时，雨突然砸了下来。车窗外的街景在雨幕里模糊成色块，她想起母亲视频里说的“别活在仇恨里”，想起厉墨城被埋在矿洞下的决绝，想起苏晚星抱着铁皮盒时颤抖的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似乎都要在这棵玉兰树下，找到最终的答案。

老宅后院的玉兰树是母亲亲手种的，树干已经粗壮到需要两人合抱。江篱用铁锹挖开石灰标记的区域，铁锹尖突然撞到硬物，发出“当”的脆响。雨水混着泥土灌进坑里，她伸手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内侧刻着的“篱”字，在雨水中泛着淡青色的光——是母亲的字迹。

“小心点，别划伤手。”周知瑾递来手套，自己却蹲下身帮忙清理铁盒上的泥土。盒锁已经锈死，她用扳手撬开的瞬间，股混合着樟木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叠文件，最上面份的标题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厉家非法矿物实验受害者名单及赔偿协议”。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苏曼的丈夫——苏晚星的父亲。协议末尾的签名处，母亲的字迹旁还留着个鲜红的指印，日期标注着1998年5月，正是她去南美前一个月。“我母亲当年不是去拿证据，是去谈判。”江篱的指尖发抖，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掉，“她想让厉家赔偿所有受害者，却被他们……”

铁盒的最底层，还压着封未寄出的信。是苏曼写给母亲的，信纸边缘被泪水泡得发皱：“江姐，我知道你要去南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如果我出事，帮我照顾晚星，告诉她，妈妈从来没放弃过她。还有，老宅的地窖里，我藏了厉家转移资产的账本，密码是晚星的生日。”

地窖的入口藏在厨房的储物柜后面，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咳嗽。江篱举着手电筒走进去，光束扫过堆积的旧家具，突然照到个嵌在墙里的木箱，箱锁上的六芒星图案，与苏曼留下的吊坠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周知瑾掏出吊坠，刚要插入锁孔，地窖的门突然“砰”地关上。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举着枪走过来，脸上的刀疤在手电筒的光束里格外狰狞——是当年从南美绑架案里逃脱的刀疤男！

“没想到吧，你们还是中了圈套。”刀疤男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厉家的资产早就转移到海外了，这个账本是假的，就是为了引你们来这里！”他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过江篱的肩膀，打在木箱上，留下个焦黑的弹孔，“今天，我要为我弟弟报仇！”

他的弟弟，正是在钟表厂被警方抓获的同伙。江篱突然想起母亲视频里说的“光明总会到来”，她猛地将手电筒扔向刀疤男，趁他躲闪的瞬间，拉着周知瑾往地窖深处跑——那里有个通风口，是母亲当年设计的紧急出口。

通风口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江篱让周知瑾先爬进去，自己则拿起根铁棍，挡在通风口前：“你先出去找顾衍，我来拖住他！”

“我不走！”周知瑾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用力推出去，“我们说过要共生，但现在，你必须出去！只有你能把真相告诉警方，让厉家的余党彻底落网！”

通风口的盖子合上的瞬间，刀疤男已经冲了过来。江篱用铁棍抵住他的胸口，却被他用力推倒在地。刀疤男举起枪，枪口对准她的额头，就在这时，地窖的门突然被撞开，顾衍带着警方冲进来，将刀疤男按在地上。

“江篱！你没事吧？”周知瑾从通风口爬回来，膝盖被磨得通红，她扑过来抱住江篱，眼泪混着灰尘往下掉，“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江篱笑着摇头，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紧紧握着从木箱里拿出的账本——虽然是假的，但里面夹着张真的银行流水单，上面记录着厉家海外账户的信息，是苏曼当年偷偷复印的。“我们找到真相了。”她轻声说，“妈妈和苏曼的努力，没有白费。”

医院的病房里，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江篱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苏晚星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受害者名单，眼泪掉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谢谢江阿姨，谢谢周阿姨。我爸爸妈妈的名字，终于能被公正对待了。”

厉墨城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矿区的孩子们捧着亲手画的玉兰图，站在墓碑前，黑皮肤的小女孩轻声说：“厉叔叔，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玉兰树，会记得你做的好事。”

江篱和周知瑾站在墓碑旁，手里拿着母亲和苏曼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站在玉兰树下，笑得格外灿烂，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像层温暖的纱。“他们都走了，但他们的故事，会永远被记得。”周知瑾轻声说，指尖轻轻握住江篱的手。

离开墓园时，江篱回头望了眼墓碑。风吹过，带来远处玉兰花开的清香，像母亲的拥抱，像苏曼的祝福，像所有在黑暗中坚守的灵魂，在轻声说：“别怕，未来的路，还有彼此。”

老宅的玉兰树抽出了新的枝桠，江篱和周知瑾在树下种下苏晚星送来的花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腕上的银镯和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与树干上的年轮相映成趣——那些经历过风雨的痕迹，那些跨越时光的约定，都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珍贵的印记，在逆光处，长成了最坚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