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信箱积了半寸厚的灰,江篱伸手去掏时,指腹蹭到个硬壳信封,牛皮纸边缘还沾着南美矿区特有的红土,邮票上印着的玉兰花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
“是厉墨城寄的。”周知瑾凑过来,拆过石膏的手指轻轻拂去信封上的灰,指尖还留着当年被电击枪烫伤的浅痕,“他说矿区的孩子们要办画展,想请我们去当评委。”
信封里除了邀请函,还夹着张照片:十几个肤色各异的孩子围着画架,最中间的黑皮肤小女孩举着幅画,画面里是两棵缠绕的玉兰树,树根处写着“江”和“周”两个字,旁边用歪歪扭扭的拼音标注着“谢谢”。照片背面,厉墨城的字迹带着歉意:“当年我父亲犯下的错,我会用余生弥补。另外,有件关于你母亲的事,见面再细说。”
这个“关于母亲的事”像根细刺,扎在江篱心头。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烧毁的账本,想起印刷厂油墨里的密码,想起那封未寄出的信——总觉得还有什么真相,被时光藏在了某个角落。
出发去南美的前一晚,苏晚星突然来敲门。她手里抱着个铁皮盒,盒盖上的玉兰图案已经锈迹斑斑,是当年苏曼在钟表厂用的工具箱。“这里面有我母亲的日记。”苏晚星的声音带着紧张,指尖反复摩挲着盒锁,“她在最后一页写,你母亲当年在南美有个秘密工作室,里面藏着能彻底扳倒厉家的证据。”
日记里的字迹潦草而急促,苏曼在1998年6月的记录里写着:“江姐说,南美矿区的深处有个废弃的实验室,厉家当年在那里做非法矿物实验,所有数据都存在个蓝色的硬盘里。她要亲自去拿,说这是唯一能保护篱篱的办法。”
这个发现让江篱彻夜难眠。她翻出母亲的旧护照,签证页上果然有1998年去南美的记录,却没有回国的入境章——母亲当年根本不是“意外坠楼”,而是在南美被厉家的人灭口,尸体被伪装成坠楼的样子!
飞机降落在南美时,矿区的玉兰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厉墨城坐着轮椅在机场等候,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苍白,却坚持要亲自带她们去矿区深处。“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那个实验室在三号矿洞的最底层。”厉墨城的声音带着愧疚,轮椅碾过矿区的碎石路,发出咯吱的声响,“他说,当年是他亲手把你母亲骗去南美,却没想到厉家会下杀手。”
三号矿洞的入口被厚厚的藤蔓覆盖,江篱用砍刀劈开时,发现藤蔓下的岩壁上刻着个小小的六芒星——是母亲的标记。矿洞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岩壁,突然照到个生锈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根银色的链子,挂着枚熟悉的钢笔——是母亲常用的那支银质钢笔,笔帽内侧的“曼”字还清晰可见。
“就是这里。”厉墨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钥匙,“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说只有这个能打开铁门。”
铁门推开的瞬间,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实验室的桌面上积满了灰尘,中间的金属架上放着个蓝色的硬盘,旁边散落着几张泛黄的实验报告,上面的日期正是1998年6月——母亲失踪的那个月。
江篱伸手去拿硬盘时,矿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岩壁上的碎石不断往下掉,厉墨城突然大喊:“是厉家的余党!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在这里装了炸药!”
“快走!”周知瑾拽着江篱往洞口跑,硬盘被江篱紧紧抱在怀里。矿洞的顶部不断坍塌,块巨石突然砸向厉墨城,江篱下意识地推开他,自己却被碎石擦伤了手臂,鲜血滴在蓝色硬盘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
“我来断后!”厉墨城突然转动轮椅,挡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个信号弹,“你们快出去,把硬盘交给警方!这是我欠你们的!”
信号弹的红光在矿洞里炸开,照亮了厉墨城决绝的脸。江篱知道不能再犹豫,她和周知瑾转身往洞口跑,身后传来炸药的轰鸣声,矿洞的入口在她们跑出的瞬间彻底坍塌,将厉墨城和那些追兵永远埋在了黑暗里。
坐在救援车上,江篱抱着蓝色硬盘,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周知瑾用干净的纱布帮她包扎,指尖的颤抖暴露了内心的恐惧:“我们会找到厉墨城的,对不对?”
江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打开硬盘,里面除了厉家非法矿物实验的数据,还有段母亲的视频。画面里的母亲穿着工装服,脸上沾着矿灰,却笑得格外坚定:“篱篱,如果你来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别难过,妈妈是为了保护你,为了让更多孩子能在阳光下长大。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相信,光明总会到来。”
视频的最后,母亲举起那支银质钢笔,在镜头前晃了晃:“这是苏曼送我的礼物,她说看到它,就像看到她在身边。以后,你也要找到那个能陪你并肩的人,好好生活,别活在仇恨里。”
警方根据硬盘里的数据,很快抓获了厉家所有的余党,非法矿物实验的真相也公之于众。矿区的孩子们自发在矿洞坍塌处种满了玉兰树,每棵树上都挂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希望”两个字。
画展那天,江篱和周知瑾站在孩子们的画作前,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那幅两棵缠绕的玉兰树。黑皮肤的小女孩走过来,手里拿着幅新画,画面里是三个牵手的人,个是江篱,个是周知瑾,还有个是穿着工装服的女人,眉眼像极了母亲。
“这是给江阿姨的。”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奶气,她指着画里的女人,“厉叔叔说,这是你的妈妈,她是英雄。”
江篱接过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想起母亲在视频里的笑容,想起苏曼日记里的约定,想起厉墨城最后的决绝——原来所有的牺牲,都不是徒劳;所有的黑暗,都终将被光明照亮。
离开南美那天,矿区的玉兰花正纷纷落下,像场温柔的雪。江篱和周知瑾站在矿区的山顶,看着远处的孩子们在花田里奔跑,笑声像风铃样清脆。
“你看。”周知瑾指着天空,阳光透过云层,在花田里投下道金色的光,“你母亲说的光明,真的来了。”
江篱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风拂过她们的发梢,带着玉兰的清香,像母亲的拥抱,像苏曼的祝福,像所有在黑暗中坚守的灵魂,在轻声说:“别怕,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