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拆石膏那天,老宅的玉兰树苗刚抽出第三片新叶。张妈炖了筒骨汤,砂锅在煤炉上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苏念新拆的水彩颜料味,在厨房里织成暖融融的网。
“小心点,刚拆了石膏别用力。”周知瑾握着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拂过愈合的骨缝——那里还留着道淡粉色的印子,像片浅淡的花瓣。她从包里掏出个丝绒小盒,里面是枚银质手镯,镯身刻着交错的玉兰藤蔓,“顾衍找老银匠打的,说能护着你以后不受伤。”
江篱刚把手镯套进手腕,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个陌生号码,附带的短信只有张照片:废弃的印刷厂车间里,苏晚星被绑在印刷机上,身后的墨斗正往下滴着黑色油墨,照片角落写着行小字:“想要人,带母亲的最后份设计稿来换,别报警。”
砂锅的咕嘟声突然变得刺耳。江篱抓起手机冲进书房,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锁在紫檀木盒里的手稿,封面写着“终章”,从未有人打开过。“是厉家的余党。”她的指尖发抖,却死死攥着木盒的锁扣,“他们没拿到走私的核心账本,想拿苏晚星换证据。”
“我跟你去。”周知瑾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迅速将电击枪塞进江篱的手袋,又从玄关柜里拿出件黑色冲锋衣,“顾衍已经让警方盯着印刷厂的所有出口,但我们得先稳住他们,不能让苏晚星出事。”
车驶往郊区的路上,江篱反复看着照片。苏晚星的领口别着枚六芒星吊坠,正是母亲为苏曼设计的原版——那是她们约定好的“平安符”,此刻却成了绑匪威胁的筹码。她忽然想起苏晚星说过的话:“江阿姨,我母亲说,江阿姨的母亲是光,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地方。”
废弃印刷厂的铁门锈得黏住了地面,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咳嗽。江篱抱着紫檀木盒走进车间,墨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印刷机的齿轮上还沾着干涸的油墨,像凝固的血。“人呢?”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我把设计稿带来了,放了苏晚星。”
阴影里走出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双阴狠的眼睛。“把盒子打开。”其中个人举着枪,枪口对准被绑在印刷机上的苏晚星,“别耍花样,否则我们现在就送她去见她母亲。”
江篱缓缓打开木盒,里面的手稿突然掉出张照片——母亲站在印刷厂车间里,身边站着个穿工装的女人,正是年轻时的苏曼,两人手里举着张印着玉兰图案的海报,照片背面写着:“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就来这里找证据。”
“你们要的不是设计稿。”江篱突然笑了,指尖划过手稿上的墨迹,“是母亲藏在油墨里的账本密码。她当年在印刷厂工作时,把厉家走私的账本用特殊油墨印在了海报背面,只有用紫外线灯才能显形,对不对?”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扣动扳机,子弹擦过江篱的肩膀,打在印刷机上,溅起片墨点。“把密码交出来!”他嘶吼着冲过来,却没注意到周知瑾已经绕到他身后,用电击枪抵住了他的后背。
电流击中的瞬间,另个男人突然启动了印刷机。齿轮转动的声音里,苏晚星的身体被往墨斗下方拽去,黑色油墨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墨池。“放开她!”江篱扑过去想关掉机器,却被男人抓住手腕,按在印刷机的滚筒上。
“一起死!”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江篱的手背被滚筒蹭得发红,眼看就要被卷进齿轮,周知瑾突然抓起旁边的墨斗,用力砸在男人的头上。墨汁泼了男人满脸,他惨叫着松开手,踉跄着倒在地上。
“快关机器!”周知瑾拽着江篱冲向控制台,手指却在慌乱中按错了按钮——印刷机的转速突然加快,苏晚星的绳子被齿轮绞得更紧,领口的六芒星吊坠掉进墨池里,溅起片黑色的水花。
江篱突然跳进墨池,伸手去够吊坠。油墨灌进她的鞋子,冰冷的液体顺着裤脚往上爬,却没挡住她的动作——吊坠背面刻着的“曼”字,是启动停止按钮的密码。她用力按下控制台旁的隐藏按钮,印刷机的齿轮终于停了下来,苏晚星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机器上,眼泪混着墨汁往下掉。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两个绑匪想从后门逃跑,却被埋伏的警察抓个正着。江篱扶着苏晚星走出墨池,黑色的油墨在她白色的衬衫上晕开,像幅抽象的画。“没事了。”她轻轻擦掉苏晚星脸上的墨汁,“我们找到你母亲和我母亲的秘密了,她们的约定,我们做到了。”
苏晚星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海报,正是母亲和苏曼当年印的玉兰图案。周知瑾立刻拿出紫外线灯,灯光照在海报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瞬间显形——那是厉家走私的核心账本密码,藏了三十年的真相,终于在油墨里露出了全貌。
医院的清洗间里,江篱正对着镜子擦脸上的墨汁。周知瑾走进来,手里拿着件干净的衬衫,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医生说你的手背需要消毒,别感染了。”她接过江篱手里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手腕上的墨渍,“顾衍说,有了账本密码,厉家的余党很快就能全部落网,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威胁我们了。”
江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衬衫上的墨渍像朵黑色的玉兰,却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她忽然想起母亲手稿上的“终章”——原来所谓的终章,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是所有被掩埋的真相,都能在光里露出本来的样子。
苏晚星敲门走进来,手里拿着片玉兰花瓣,是从老宅的树苗上摘的。“江阿姨,这个给你。”她把花瓣放在江篱的手心,“我母亲说,玉兰是光变的,能在黑暗里开出花来。就像江阿姨的母亲,像江阿姨,像周阿姨,都是照亮黑暗的光。”
江篱握紧手心的花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油墨的味道还在鼻尖萦绕,却不再刺鼻,反而像母亲留下的气息,温柔地包裹着她。她转头看向周知瑾,对方正笑着帮她整理衣领,手腕上的银镯在灯光下闪着光,与她的双生玉兰戒指相映成趣。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片金色的光。江篱忽然明白,那些曾经的黑暗、威胁、恐惧,都像印刷机上的油墨,虽然会留下痕迹,却终究会被光覆盖。而她和周知瑾,会像母亲和苏曼那样,成为彼此的光,在所有需要的时候,照亮对方的路。
苏晚星抱着海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紫外线灯的光还在海报背面闪烁,像无数颗星星。清洗间里很安静,只有医生消毒时的轻微声响,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安心——所有的风雨都已过去,所有的约定都已实现,而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墨色里的光里,在玉兰花开的时光里,温柔而坚定地,走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