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集团新落成的设计中心揭幕那天,玻璃幕墙外突然飘起细碎的雨。江篱站在剪彩台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银质钢笔——那是母亲留下的旧物,笔帽内侧刻着的“曼”字,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的光。
“在想什么?”周知瑾从身后递来杯热姜茶,掌心的温度透过骨瓷杯壁传过来,刚好驱散雨雾带来的凉意。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西装,领口别着的玉兰胸针,是苏晚星亲手打磨的碎钻拼合而成,“苏晚星说,等会儿要带矿区的孩子们来参观,他们特意画了玉兰主题的明信片,想送给你。”
江篱接过姜茶,目光掠过台下攒动的人群。顾衍正陪着厉墨城坐在嘉宾席,轮椅旁放着盆小巧的玉兰盆栽——那是南美矿区寄来的品种,花瓣边缘泛着淡粉,像被夕阳染过的雪。而更远处的入口处,苏晚星正牵着个黑皮肤的小女孩往里走,孩子手里攥着的帆布包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江”字。
剪彩仪式刚结束,设计中心的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里,广播里传来保安急促的声音:“紧急通知!地下展厅发现不明易燃物,所有人员立即疏散!”
人群瞬间陷入混乱。江篱下意识将周知瑾护在身后,目光扫过通往地下展厅的通道——那里陈列着母亲最珍贵的设计手稿,包括那幅未完成的“共生”玉兰图。“你带着大家疏散,我去拿手稿。”她不等周知瑾反驳,抓起旁边的灭火器就往通道跑。
“江篱!”周知瑾追上来,手里拿着件消防服,“你忘了我们说过什么?要一起面对!”她将消防服塞到江篱手里,拆过石膏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我已经联系了消防部门,他们十分钟内就到,我们只要把重要手稿转移出来就好。”
地下展厅的烟雾已经弥漫到膝盖处,刺鼻的焦糊味里,江篱隐约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晚晴!她穿着病号服,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正站在“共生”手稿前,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江篱,你以为赢了吗?只要毁掉这些,你母亲就永远是个笑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篱的声音冷得像冰,灭火器的喷嘴对准她,“医生说你还需要治疗,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是我自己逃出来的。”苏晚晴突然将打火机扔向手稿,火苗瞬间窜起,“厉墨城骗了我!他说只要我帮他毁掉证据,就会娶我,结果他眼里只有你母亲的手稿!江篱,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周知瑾突然扑过去,用消防服盖住火苗。火星燎到她的手腕,留下片红肿的印子,她却顾不上疼,用力将手稿卷起来:“快走!这里的易燃物随时会爆炸!”
苏晚晴疯了般冲过来,想抢夺手稿。江篱伸手拦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倒在地。额头撞在展柜的玻璃上,鲜血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母亲的手稿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为什么?”江篱的声音带着疲惫,“你明明知道,厉家从来没真心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因为我恨你!”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抠进江篱的手臂,“凭什么你能拥有母亲的爱,拥有江氏,拥有周知瑾?我想要的,你都有,而我只有被利用的份!”她突然哭了,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显得格外狼狈,“江篱,我只是想被人爱而已,我有错吗?”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江篱看着苏晚晴绝望的脸,忽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仇恨会让最亮的星,也迷失在黑暗里。”她轻轻握住苏晚晴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迹传过去:“你没错,错的是利用你的人。跟我走,我们去报警,把所有的事说清楚,好不好?”
苏晚晴的身体僵住了,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脆弱。就在这时,展厅的天花板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根生锈的钢管摇摇欲坠,正好对着苏晚晴的方向。
“小心!”江篱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钢管砸中肩膀。剧痛传来的瞬间,她看到周知瑾冲过来的身影,看到消防队员破门而入的灯光,看到苏晚晴震惊的脸——原来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善良。
医院的病房里,江篱看着肩膀上厚厚的石膏,忽然笑了。周知瑾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医生说,你这是轻微骨裂,需要休养一个月。”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指尖轻轻碰了碰石膏,“以后不准再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出事,我……”
“我知道。”江篱打断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一起面对,再也不独自冒险了。”她忽然想起地下展厅的手稿,“那些设计稿……”
“都救出来了。”周知瑾笑着从包里拿出本画册,“苏晚星已经让人修复好了,你看,这是孩子们画的明信片,他们说等你康复了,要亲自送给你。”
画册里的明信片五颜六色,每一张都画着玉兰,有的开在矿区的田野里,有的开在老宅的院子里,还有的开在设计中心的窗台上。最上面一张,是那个黑皮肤的小女孩画的,画面里有两个牵手的女人,一个肩膀上打着石膏,一个手腕上贴着创可贴,旁边写着:“谢谢江阿姨和周阿姨,你们是英雄。”
江篱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母亲设计稿里的那句批注:“真正的英雄,不是没有恐惧,是带着恐惧,依然选择善良。”她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下午,苏晚晴在警方的陪同下来到医院。她穿着囚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幅画——是株盛开的玉兰,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这是我画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愧疚,“江篱,对不起。我以前太傻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伤害了那么多人。”
“都过去了。”江篱接过画,指尖抚过那些笨拙的线条,“你能醒悟,就不算晚。以后好好改造,出来后,如果你还喜欢画画,我可以教你。”
苏晚晴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画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原谅我?”
“原谅不是遗忘,是放下。”江篱的声音很温柔,“我母亲说过,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有没有勇气改正。”
苏晚晴离开后,厉墨城坐着轮椅来到病房。他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新打磨的玉兰玉坠,与博物馆里的那枚不同,这个玉坠的中心,镶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极了周知瑾眼睛的颜色。“这是我让工匠做的。”他的声音带着歉意,“当年我被苏晚晴蒙骗,伤害了你和你母亲,这个……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不用了。”江篱笑着摇头,“我已经有最好的了。”她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双生玉兰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厉墨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好好生活,也算对得起那些为我们付出的人。”
厉墨城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笑了,眼里的愧疚渐渐被释然取代:“你说得对。以后,我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公益事业上,尤其是南美矿区的孩子们,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
傍晚,江振宏和张妈也来了。张妈炖了鸡汤,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混着苏念送来的玉兰花香,像个温暖的拥抱。江振宏坐在床边,看着女儿肩膀上的石膏,眼底的心疼藏不住:“以后不准再这么拼命了,江氏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爸,我知道了。”江篱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等我康复了,我们一起去老宅种玉兰,苏晚星说,南美寄来的花籽已经发芽了。”
江振宏的眼眶亮了亮,点了点头:“好啊,再带你看看我年轻时画的画,让你知道你爸当年也是很厉害的。”
夜幕降临,病房里只剩下江篱和周知瑾。月光透过玻璃,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戒指的光芒与石膏上的反光交织在一起,像两道缠绕的星轨。“你知道吗?”江篱轻声说,“我今天在地下展厅,看到母亲的手稿时,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设计‘共生’系列。”
“为什么?”周知瑾的声音带着好奇,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江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我和你,像苏晚星和孩子们,像所有在黑暗中彼此扶持的人。我们是共生的,根缠在一起,才能抵挡住所有风雨。”
周知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月光下,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却笑得格外温柔。江篱忽然想起设计中心揭幕时的雨,想起地下展厅的火,想起苏晚晴绝望的脸,想起孩子们画的明信片——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让我们更珍惜彼此;所有的裂痕,都是为了让光有更清晰的形状。
窗外的玉兰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无数温柔的祝福。江篱握紧周知瑾的手,忽然明白,所谓的答案,从来不在遥远的未来,而在彼此相握的掌心,在每一次相视的微笑里,在每一朵悄然绽放的玉兰里。它们像年轮一样,刻在时光里,记录着所有的爱与勇气,也指引着她们,走向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