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博物馆的恒温展柜前,江篱的指尖隔着玻璃,轻轻贴上那枚拼合完整的玉兰玉坠。碧绿色的翡翠与银白色金属在射灯下交叠出柔和的光,像极了母亲设计稿里那句被墨迹晕染的批注:“所有裂痕,都是为了让光有形状。”
“江小姐,这是刚收到的匿名邮件。”博物馆工作人员递来的平板电脑上,附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是间堆满设计稿的地下室,镜头扫过角落时,忽然定格在个熟悉的标记——与母亲手稿角落“晚”字完全一致的刻痕,只是末尾多了道歪斜的横线,像未写完的叹息。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想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来城西废弃的钟表厂。”
江篱的指尖瞬间冰凉。警方定论母亲是“意外坠楼”,可这段视频里的设计稿,日期标注着母亲去世后一周,显然有人在她死后,模仿她的笔迹继续创作。她猛地想起阁楼木箱里那封未寄出的信,母亲在末尾写的“有人在盯着我”,原来不是错觉。
“我陪你去。”周知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结束与海外合作方的视频会议,西装袖口还沾着点钢笔墨水,“顾衍已经让人查了钟表厂的背景,三十年前是苏家和厉家合开的,后来因为‘生产事故’倒闭,具体原因……查不到任何记录。”
车驶往城西的路上,江篱反复播放那段视频。地下室的墙上挂着幅褪色的老照片,两个穿工装的女人站在钟表流水线前,其中个眉眼与苏晚晴有七分相似,另个的侧脸,竟与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几乎重合。
“苏晚晴的母亲。”周知瑾放大照片,指尖点在穿蓝色工装的女人身上,“书里提过她早逝,却没说她曾在钟表厂工作。更奇怪的是,这家钟表厂倒闭的时间,正好是苏晚晴出生那年。”
废弃钟表厂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蝙蝠。江篱举着手电筒走进去,光束扫过满地破碎的齿轮,忽然照到个蜷缩的身影——是个穿破烂风衣的老人,怀里紧紧抱着个铁皮盒,盒盖上刻着的玉兰图案,与母亲设计稿里的纹样分毫不差。
“你终于来了。”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像被揉皱的图纸,她颤巍巍地打开铁皮盒,里面是叠泛黄的工资条,最上面张的签名处,写着“苏曼”两个字,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六芒星,“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有人来问真相。”
苏曼,苏晚晴的母亲,也是母亲当年在钟表厂的同事。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缓缓道出被掩埋的往事:“当年我们发现,钟表厂在偷偷生产走私零件,厉家和苏家想让我们背黑锅。你母亲不肯,偷偷收集证据,结果……”
“结果被他们推下了楼?”江篱的指尖攥紧工资条,纸张边缘被撕出细碎的裂口,“那我母亲去世前,为什么还要给苏晚晴捐钱做手术?为什么还要帮厉家掩盖矿区的丑闻?”
“因为他们用你的命威胁她。”老人从铁皮盒里掏出张照片,江篱穿着幼儿园园服,站在学校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厉墨城的父亲说,只要你母亲乖乖听话,就保证你平安长大。可你母亲知道,他们迟早会灭口,所以她把证据藏在了……”
老人的话突然被枪声打断。子弹擦过她的肩膀,在铁皮盒上留下个焦黑的弹孔。江篱下意识地将老人护在身后,手电筒的光束里,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举着枪走过来,脸上的刀疤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狰狞——是南美绑架案里逃脱的刀疤男。
“把证据交出来。”刀疤男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不然今天,你们谁也走不出这里。”
周知瑾突然从包里掏出烟雾弹,拉环拉开的瞬间,白色烟雾在厂房里弥漫开来。“快跑!”她拽着江篱的手往二楼跑,高跟鞋踩在生锈的楼梯上,发出急促的响声,“顾衍已经带警方过来了,我们只要拖延时间!”
二楼的储藏室里堆满废弃的钟表零件,江篱不小心被绊倒,手电筒摔在地上,光束正好照到个嵌在墙里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六芒星吊坠,吊坠背面刻着的“曼”字,与工资条上的签名完全一致——这才是母亲为苏曼设计的原版,苏晚晴脖子上的那枚,果然是拙劣的仿品。
“证据在这里!”江篱举起吊坠,忽然注意到暗格的内壁贴着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苏曼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厉家的资助是陷阱,别信他们。”
烟雾渐渐散去,刀疤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知瑾突然将江篱推进通风管道,自己则拿起根铁棍,挡在通风口前:“你先躲进去,我来拖住他!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我不走!”江篱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用力推开,“我们是共生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话!”周知瑾的眼里闪着泪光,却笑得格外坚定,“你忘了?真正的光,是在黑暗里也能找到彼此。我会等你,就像你等我从南美回来一样。”
通风管道里狭窄而黑暗,江篱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听到铁棍落地的闷响,听到刀疤男的怒吼。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想起周知瑾拆过石膏的手臂还没完全恢复,根本不是刀疤男的对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江篱猛地推开通风口的盖子,跳了下去——刀疤男正用枪指着周知瑾的头,她的手臂被划破,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枚六芒星吊坠。
“放下枪!”江篱举起吊坠,声音里带着颤抖,“这才是你要找的证据,厉家和苏家走私的账本,就藏在吊坠的夹层里!你杀了我们,永远也拿不到它!”
刀疤男的目光被吊坠吸引,手指松动的瞬间,顾衍带着警察冲了进来,将他按在地上。周知瑾踉跄着倒在江篱怀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笑着举起吊坠:“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周知瑾缝合伤口。江篱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过她手臂上的纱布,忽然发现她的掌心攥着半片玉兰花瓣——是从钟表厂的玉兰树上摘的,花瓣边缘已经有些枯萎,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气。
“苏曼老人说,当年她为了保护苏晚晴,假装配合厉家和苏家,其实一直在暗中帮你母亲收集证据。”周知瑾的声音带着麻药后的虚弱,“她还说,你母亲去世前,给她寄过封信,说等你长大了,一定要让她知道真相,不能让你活在谎言里。”
江篱从包里掏出那枚六芒星吊坠,打开夹层,里面果然藏着本微型账本,记录着厉家和苏家三十年的走私交易。账本的最后一页,是母亲用红笔写的:“篱篱,妈妈从未离开,我在每一朵玉兰里,在每一道光里,看着你长大。”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落在吊坠上,六芒星的光晕里,仿佛能看到母亲温柔的笑脸。江篱忽然想起博物馆展柜里的玉兰玉坠,想起南美矿区的花籽,想起苏念画的“共生”,想起周知瑾拆石膏时紧握着她的手——原来所有的黑暗,都是为了让光有更清晰的形状;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在某个瞬间,与最重要的人并肩站在阳光下。
第二天,江篱带着账本去了警局。厉家和苏家的走私案曝光后,商界震动,江氏因为主动配合调查,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因“坚守正义”赢得了更多信任。“共生”系列的新款发布会现场,苏念穿着白色的小礼服,捧着那幅“共生”画作走上台,台下的掌声里,江篱看到了苏曼老人欣慰的笑容,看到了厉墨城轮椅上放着的玉兰盆栽,看到了周知瑾眼里闪烁的光。
发布会结束后,两人坐在后台的休息区。周知瑾的手臂还缠着纱布,却执意要帮江篱整理衣领。“你看,”她指着窗外盛开的玉兰,“我们种的花籽,已经发芽了。”
江篱望着那些嫩绿的新芽,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她握住周知瑾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里,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却有细水长流的坚定。那些曾经的伤痕,那些深埋的秘密,那些彼此守护的瞬间,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柔——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是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都愿意携手同行的勇气。
月光下,玉兰的影子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这段跨越时光的故事,盖上了枚温暖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