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急诊室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惨白的灯光下弥漫成粘稠的网。江篱攥着染血的纱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那抹刺目的红，像极了南美仓库里溅在她衬衫上的血。

“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及要害。”顾衍递过来的热咖啡早已凉透，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厉墨城那边也脱离危险了，就是……以后可能真的站不起来了。”

江篱没有接咖啡，视线依然胶着在手术门上。周知瑾冲进来替她挡那下时，身体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比任何枪声都更让她心悸。她忽然想起出发前，对方把微型追踪器塞进她衣领的动作，指尖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这个信号能穿透三层水泥，记住，别等我。”

原来那时的周知瑾，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手术室的灯灭时，天已经蒙蒙亮。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周知瑾的脸色白得像纸，唇角却还凝着点浅淡的笑意，像是做了个温柔的梦。江篱伸手去碰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仿佛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子弹卡在肋骨缝里，取出来的时候有点麻烦。”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幸好送来得及时，只是……近期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江篱守在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滴落下，像在数着彼此漏过的心跳。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周知瑾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忽然发现对方耳后有颗极小的痣，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江小姐，有位自称是周氏董事长的先生来了。”护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说是……病人的父亲。”

江篱起身时，膝盖撞到床脚，发出轻微的闷响。她走到走廊尽头，看见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那是周明远，商界以铁腕著称的传奇人物，也是书里从未出场的，周知瑾的父亲。

“你就是江篱？”男人转过身，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落在她染血的衬衫上，“我女儿要是有三长两短，江氏就算赔上全部家当，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江篱的指尖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周先生，这次的事……”

“我不想听解释。”周明远打断她，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我早就警告过知瑾，离你们江家远一点。一群被过去缠着的麻烦精，只会拖累她。”他从助理手里拿过份文件，摔在江篱面前，“签了它，江氏和周氏的所有合作即刻终止，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

文件上的“解除合作协议”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江篱眼睛发疼。她忽然想起周知瑾曾笑着说：“我爸总觉得我是小孩子，其实我早就能自己做决定了。”那时的阳光落在对方眼里，亮得像撒了把星星。

“我不会签。”江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知瑾醒来会亲自跟你说。”

周明远的脸色沉了下来，抬手就要去掀她的手臂——那里还缠着纱布，是南美留下的伤。江篱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她护着你，你就能得寸进尺？”男人的目光扫过她的伤口，忽然嗤笑一声，“看来南美之行，你确实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放开她。”

周知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虚弱却清晰。江篱猛地回头，看见她扶着墙站在病房门口，脸色比床单还要白，输液针因为动作太急而脱出，手背沁出片细密的血珠。

“知瑾！”周明远立刻松了手，语气里的厉色瞬间变成慌乱，“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

“我说，放开她。”周知瑾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伸手握住江篱的手腕，指尖的颤抖暴露了强撑的镇定，“爸，这是我的事，跟江氏没关系。”

“你还护着她？”周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走廊里的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为了她，你差点把命丢在南美！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没的？就是被这些所谓的‘朋友’拖累的！”

周知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江篱连忙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妈……”周知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明远步步紧逼，“当年你妈就是为了帮她那个所谓的闺蜜，才被卷进商业欺诈案，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江篱看着周知瑾瞬间失焦的眼神，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响起时的场景。那时她以为周知瑾只是穿书的任务者，却没问过她为什么会绑定这个系统，为什么偏偏是她。

“爸，你走吧。”周知瑾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我累了。”

周明远看着女儿苍白的脸，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走到江篱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毒的冰：“江小姐，好自为之。有些债，不是你能还的。”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台。周知瑾靠在江篱怀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我妈……确实是因为帮朋友才出事的。”她的指尖划过江篱的掌心，带着点凉，“所以我爸总怕我重蹈覆辙，怕我太相信别人。”

江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消毒水的气味里，忽然透出点熟悉的木兰香——是她早上偷偷喷在对方枕头上的，想让她睡得安稳些。

“但他不懂。”周知瑾的声音带着点迷迷糊糊的喑哑，“相信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不值得的人。”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输液管里的药液还要清澈，“你是值得的，江篱。”

江篱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南美仓库里，周知瑾扑过来时的决绝；想起手术室外，周明远冰冷的警告；想起母亲设计稿里那句被墨迹晕染的话：“爱不是避险，是明知有险，还要同赴。”

顾衍送来早餐时，带来了两份报纸。头版头条都是“江氏周氏合作生变”，配图是周明远摔文件的照片，角度刁钻，显然是被人刻意拍下的。“周氏的股价已经跌了三个点。”顾衍的声音带着担忧，“周董撤资的消息要是传开，江氏的海外项目也会受影响。”

江篱翻到财经版，看见分析员预测“共生”系列可能面临停产，因为周氏提供的核心技术支持将中断。她忽然想起苏念画的那幅画，缠绕的玉兰在风雨里摇晃，却始终没有松开彼此的根。

“把这个给苏念寄过去。”江篱从包里拿出支钢笔，是母亲留下的那支银质钢笔，“告诉她，线条断了可以重画，只要根还在，就不怕长不出新的枝桠。”

周知瑾醒来时，发现江篱正趴在床边画画。纸上是两棵被狂风暴雨吹打的玉兰，根须在地下紧紧缠绕，枝干却努力向上伸展，在乌云的缝隙里，透出点微弱的光。

“这叫什么？”她轻声问，指尖抚过画纸边缘的褶皱。

“叫‘烬火’。”江篱抬起头，眼里的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光，“烧不尽的火，总能等到春风。”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落在画纸上，给那点微弱的光镀上了层金边。周知瑾忽然握紧江篱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里，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回声——那是比任何承诺都更坚定的声音，在说：无论有多少风雨，多少阻碍，我们都一起等。

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烬火，终会在某个黎明，燃成燎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