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敲打着江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像无数细密的银线，将城市的轮廓晕染成一片朦胧的水墨。江篱站在窗前翻看着季度报表，指尖划过"时光印记"系列的销售数据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弧。

周知瑾抱着杯热可可走进来，羊毛毯在身后拖出一小段影子。"顾衍刚才发消息，说厉墨城把苏晚晴保释出来了。"她把杯子放在江篱手边，杯壁的温热透过骨瓷传过来，"不过苏家和厉家彻底闹翻了，苏家老爷子放话，要追究苏晚晴伪造证据的责任。"

江篱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甜腻的暖流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那点若有似无的涩。"书里写苏晚晴的结局，是在精神病院里过了一辈子。"她望着雨幕里模糊的厉氏大厦，"现在看来，命运的轨迹确实偏了。"

"不是偏了，是回到了该有的位置。"周知瑾走到她身边，伸手拂去她肩头的一缕碎发，"坏人该受罚，好人该幸福，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江篱转头时，鼻尖差点蹭到她的发梢。周知瑾新换的洗发水是柑橘味的，混着窗外潮湿的雨气，形成一种清爽又温暖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种的橘子树，每到秋天，黄澄澄的果子挂在枝头，连风里都飘着甜香。

"下周有个珠宝设计展，"周知瑾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两张烫金请柬，"主办方寄来的，说是想邀请'时光印记'系列参展。"

请柬的封面印着株缠绕的玉兰，笔触细腻得像江篱母亲的手稿。江篱的指尖抚过花瓣的纹路，忽然想起老宅书房里那些没寄出的信——母亲总在信里说，等她有了自己的设计室，就把所有手稿都给她当素材。

"去看看吧。"江篱把请柬放回桌上，"也算圆了母亲的愿。"

设计展开幕那天，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展厅中央的玻璃柜里，"时光印记"系列的主打款静静躺着——那是条玉兰形状的项链，吊坠用的是江篱母亲留下的半片翡翠，断裂处被巧妙地设计成绽放的花苞，旁边缀着颗碎钻，像晨露落在花瓣上。

"这设计......"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设计师扶着眼镜，声音里满是惊叹，"既有旧时光的温润，又有新时代的锋芒，难得。"

江篱看着围在展柜前的人群，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第一次偷偷翻看母亲设计稿时的紧张，想起父亲发现后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周知瑾为她涂抹药膏时的专注......原来那些看似孤立的瞬间，早已在时光里织成了网，托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展厅的拐角传来争执声，是苏晚晴被记者围堵的动静。她穿着一身与场合不符的艳丽红裙，头发凌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才是厉家的少奶奶，是江篱抢了我的位置......"

"她好像活在自己的剧本里。"周知瑾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江篱没有回头。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被人轻轻拥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放不放得下，全看自己。"

那天晚上，江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要回复吗？"周知瑾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像两颗亮闪闪的星。

江篱把手机放回口袋，摇了摇头："不必了。有些歉意，是说给对方听的，不是给我们的。"

深秋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江篱开车去老宅时，路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张妈在门口扫雪，看见她下车，连忙把手里的扫帚递给旁边的佣人："小姐快进来，先生今天精神好得很，还说要给你看样东西。"

江振宏的轮椅停在客厅的壁炉前，膝盖上盖着条羊绒毯。他手里拿着个紫檀木盒子，正是江篱从书房取走设计稿的那个。

"你母亲的东西，总该由你收着。"老人把盒子递给她，里面除了那些设计稿，还多了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张泛黄的黑白照。年轻的江振宏抱着襁褓里的江篱，旁边站着穿旗袍的女人，三人笑得眉眼弯弯。照片背面有行小字："篱篱满月，愿你一生无忧。"

往后翻，是江篱从小到大的照片：第一次学走路摔在地毯上的傻样，小学时戴着红领巾领奖的骄傲，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的青涩......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玉兰标记。

"你母亲走后，我总怕照顾不好你。"江振宏的声音在壁炉柴火的噼啪声里显得格外温和，"所以对你严厉，对你苛刻，其实是怕你受委屈。"

江篱的手指抚过照片里父亲年轻的脸，忽然发现他眼角的纹路，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那些被误解的年月，那些沉默的关怀，原来都藏在时光的褶皱里，等着被温柔地揭开。

离开老宅时，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碎银。江篱忽然停住脚步，望着二楼书房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父亲大概又在翻看母亲的信了。

"在想什么？"周知瑾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带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在想，"江篱转过身，鼻尖蹭到她的围巾，"原来我们一直被爱着，只是方式不同。"

周知瑾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那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江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比如你。"

雪花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轻轻飘在两人发间、肩头。江篱看着周知瑾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忽然想起母亲设计稿里的一句话："最好的设计，是让每个零件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或许她和周知瑾的相遇，也是如此。一个来自书里的命运，一个带着改写的使命，却在彼此的生命里，找到了最契合的位置。

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江篱握紧周知瑾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明白所谓的命运，从来不是既定的剧本，而是无数个选择累积的结果——选择善良，选择勇敢，选择爱与被爱。

雪地上的脚印被新落的雪花慢慢覆盖，只留下两道依偎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些关于替身的阴霾，关于秘密的沉重，都在这场雪里渐渐消融，只留下温暖的回声，在时光里轻轻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