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沈国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发花白，满脸憔悴。

“沈老先生，砚之他怎么了？”苏晚急切地问。

沈国梁叹了口气：“他去找害死陆景明的那个幕后黑手，结果被人捅了一刀，伤得很重。”

苏晚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她扶着墙壁，脸色惨白：“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自己去？”

“他说，他要为你报仇，要还你一个清白。”沈国梁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孩子，对不起，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砚之这孩子，从小就倔，心里有什么事都憋着不说。他爱你啊，爱得快要疯了，却因为仇恨，把你伤得那么深。”

苏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他说的处理完一切，是这个意思。

她坐在手术室门口，一遍遍地看着手机里那张十八岁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灿烂，眼神清澈。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手术做了整整六个小时。当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但病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自己的意志”时，苏晚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沈砚之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晚。她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晚被他的动静惊醒，看到他醒了，眼里瞬间涌上泪水：“你醒了！”

“晚晚……”他的声音很虚弱，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苏晚的心一颤，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这个傻瓜……”她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因为我爱你啊……”沈砚之笑了，笑得有些虚弱，“我欠你的，欠孩子的，我只能用命来还了。”

“我不要你还！”苏晚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我只要你活着，沈砚之，你给我活着！”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好，我活着。为了你，我一定活着。”

从那以后，苏晚每天都守在医院里，照顾沈砚之。喂他吃饭，帮他擦身，给他读报纸。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情侣，聊着天，规划着未来。

沈砚之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他看苏晚的眼神越来越温柔，里面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晚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好好在一起了。

可她错了。

那个捅伤沈砚之的幕后黑手，并没有放过他们。

那天苏晚去给沈砚之买粥，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苏小姐，好久不见。”

是赵坤，沈砚之父亲以前的助理，也是害死陆景明，嫁祸给苏晚的真凶。

“是你！”苏晚警惕地后退一步。

“沈砚之倒是命大，这样都没死。”赵坤冷笑，“不过没关系，他最在乎的人是你，杀了你，一样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朝苏晚扑过来，苏晚吓得转身就跑。可她怎么跑得过一个男人？眼看就要被抓住，一辆车猛地冲了过来，撞向赵坤。

“砰”的一声巨响，赵坤被撞飞了出去。

苏晚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和从车上下来的、脸色苍白的沈砚之。

“砚之！”她哭着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你的伤还没好……”

沈砚之抱住她，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撞击而颤抖，声音却很坚定：“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警笛声由远及近。赵坤被逮捕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沈砚之因为伤势复发，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

医生出来时，摇着头说：“对不起，沈太太，我们尽力了。”

苏晚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她走进手术室，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沈砚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脸。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那里还有她熟悉的温度。

“沈砚之，你这个骗子……”她的声音哽咽着，“你说过要活着的……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躺着，像个熟睡的孩子。

苏晚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也爱你啊……沈砚之……我一直都爱着你啊……”

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

沈砚之的葬礼，苏晚没有去。

她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抱着他的日记，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哭。

直到眼泪流干了，心也麻木了。

她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目的地，只是想找一个没有他痕迹的地方。

她去了很多地方，看过雪山，看过大海，看过沙漠。可无论走到哪里，她总能想起沈砚之。

想起他冰冷的眼神，想起他温柔的拥抱，想起他最后躺在手术台上，苍白的脸。

一年后，苏晚回到了那座城市。

她去了沈砚之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样子，笑得灿烂。

苏晚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轻声说：“沈砚之，我来看你了。”

她坐在墓碑旁，像以前那样，给他讲着她这一年来的经历。

“我去了雪山，那里的雪好白，像你第一次给我买的那件白裙子。”

“我去了海边，那里的日出很美，可惜你不在身边。”

“我还去了你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老板还记得你，说你以前总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沈砚之，我不恨你了。”她轻声说，“我知道你爱我，也知道你有多痛苦。我们都太傻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错过了那么多时间。”

“如果有来生，我们别再相遇了吧。太痛了，我怕了。”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转身离开。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苏晚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继续在花店工作。

她的生活很平淡，像一潭死水，没有波澜。

只是偶尔在雨夜，她会拿出那把黑色的伞，和那张泛黄的照片，静静地坐一夜。

她知道，沈砚之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她。

而她，会带着他的爱，和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孤独地走完这一生。

这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用最伤人的方式，爱着彼此，直到耗尽所有的力气，只留下一地灰烬。

碎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