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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颜书瑶盯着邮件标题看了足足五秒——《靳氏文化投资基金合作洽谈邀请》，发件人赫然是程朗，靳言川的助理。她点开邮件，内容简洁明了：靳氏集团拟投资五千万开展城市艺术空间项目，诚邀她作为艺术顾问参与周三的策划会议。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书瑶咬了咬下唇。自从画展那日后，她和靳言川仅有过一次简短的短信往来——她礼节性感谢他的出席，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现在突然以工作名义联系，是公事公办，还是别有用心？

手机震动起来，苏瑜的名字跳上屏幕。

"看到新闻了吗？靳氏集团宣布进军文化产业！财经频道都在报道。"苏瑜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我刚看到靳言川的采访视频，他提到'要寻找真正懂艺术的专业人士合作'——绝对是在说你！"

书瑶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他助理刚发邮件邀请我参加项目会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叫。"我就知道！这是完美机会！等等..."苏瑜突然压低声音，"你确定这只是专业合作？他对你没别的想法？"

"当然只是工作。"书瑶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靳氏这种体量的集团，投资艺术领域再正常不过。"

挂断电话后，书瑶重新看向那封邮件。职业理性告诉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但某种说不清的预感却让她心跳加速。最终，她回复了确认参加的邮件，并在签名下方多打了一行："感谢画展当日的帮助。"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齿轮开始转动。

周三上午，书瑶提前半小时到达靳氏大厦。电梯直达46层会议室，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金融区。她今天穿了一套藏青色西装，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这是她的"战斗装束"，专门用于需要据理力争的场合。

会议室门被推开，靳言川带着四名团队成员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看到书瑶，他微微点头示意。

"感谢各位参加本次策划会议。"靳言川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靳氏决定投资城市艺术空间项目，目标是打造地标性文化综合体。今天主要讨论选址和定位。"

投影仪亮起，程朗开始介绍三个备选地块。书瑶认真做着笔记，直到听到第三个选项——中央广场旧图书馆。

"我反对这个选址。"她抬起头，"中央广场确实人流量大，但周边商业过度开发，不适合做艺术空间。"

靳言川挑眉："恰恰相反，高人流意味着高曝光率。艺术不该束之高阁。"

"艺术需要适当的沉思空间，不是快餐式消费。"书瑶不卑不亢，"我建议考虑滨江旧工厂区，那里空间开阔，租金合理，而且..."

"而且远离市中心，客流量少三分之一。"靳言川打断她，"商业上不划算。"

会议桌上一片寂静，其他成员交换着眼色。书瑶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一叠资料。

"这是我整理的滨江区潜力分析。"她将文件推给靳言川，"过去两年，该区域新增了11家独立艺术机构，形成集群效应。而且..."她指向一组数据，"年轻群体更愿意专程前往有特色的文化场所，位置反而不是首要考虑。"

靳言川接过文件，眉头微蹙。书瑶注意到他阅读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小阴影，还有那修长手指翻页时的优雅节奏。这个细节让她莫名走神。

"数据不错。"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书瑶没预料到的赞赏，"但艺术空间需要可持续的商业模式。滨江区缺乏高端配套设施，赞助商会有顾虑。"

"所以我们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书瑶眼睛亮了起来，"艺术引领商业，而不是相反。"

会议室里温度似乎升高了几度。书瑶和靳言川一来一往，争论逐渐白热化。其他团队成员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饶有兴趣，甚至有人开始偷偷下注谁会赢。

"这样争下去没结果。"两小时后，靳言川突然提议，"各自准备完整方案，周五由团队投票决定。"

书瑶直视他的眼睛："赌什么？"

靳言川唇角微扬："输家请赢家吃饭，餐厅由赢家定。"

"成交。"书瑶伸出手。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书瑶感受到靳言川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她迅速抽回手，假装整理文件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接下来的48小时，书瑶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她收集了滨江区十年来的发展规划，采访了12位艺术家对理想空间的看法，甚至制作了3D效果图。凌晨三点，她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咖啡杯早已见底。

门铃突然响起。书瑶警惕地从猫眼望去，一个外卖员站在门外。

"颜小姐？您的宵夜。"

她打开门，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纸袋——是她常去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招牌云吞面，配一杯冻柠茶。没有订单信息，只有一张便条：「别熬太晚。——J」

书瑶捧着那杯冰凉的柠檬茶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这家店？又怎么知道她今晚在加班？

周五早晨，书瑶带着两个黑眼圈和一份堪称完美的方案来到靳氏大厦。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连靳氏的艺术总监都专程从上海飞来参加。

靳言川的方案无可挑剔——详实的市场分析、精确的成本核算、甚至连艺术空间的盈利模式都规划得一清二楚。书瑶不得不承认，在商业思维上，他确实是个天才。

轮到书瑶展示时，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种方式。

"在展示具体方案前，我想请大家看一段视频。"她按下播放键。

屏幕上出现了十几位艺术家的访谈剪辑，他们谈论着理想中的创作空间。接着是滨江区的实景拍摄——斑驳的红砖墙、高挑的厂房空间、江边落日的光影变幻。最后是一组动态效果图，展示旧工厂如何变身为艺术综合体。

"这个地方有灵魂。"书瑶的声音因激情而微微发颤，"艺术不是商品，空间不只是容器。滨江区的工业历史与当代艺术会产生奇妙化学反应，这才是无法复制的核心竞争力。"

她说完，会议室一片寂静。书瑶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靳言川，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投票环节，团队成员一个个起身发表意见。轮到靳言川时，他站起身，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我支持颜小姐的方案。"

书瑶惊讶地睁大眼睛。靳言川继续道："商业数据可以计算，但艺术价值无法量化。有时候，最理性的决定反而是相信直觉。"

会议结束后，团队成员纷纷上前祝贺书瑶。人群散去后，她发现靳言川独自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为什么突然改变立场？"她走到他身边。

靳言川转过身，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因为你提到'灵魂'时，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母亲。她是个画家。"靳言川的目光越过书瑶，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她总说商业计算会杀死艺术的灵魂。我以前觉得这是天真，直到今天..."

书瑶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种近乎脆弱的神情。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声问："她现在还画画吗？"

"她去世了。我十五岁那年。"靳言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白血病。最后那段时间，她还在病床上画一些抽象线条，说那是'看不见的风景'。"

书瑶的心脏猛地抽紧。她突然明白为何靳言川对现代艺术有种莫名的抵触——那些抽象线条想必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未完成的画作。

"我很抱歉。"她轻声说。

靳言川摇摇头，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周五晚上有空吗？我得愿赌服输。"

书瑶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晚餐。"当然。不过餐厅我来选？"

"当然。"靳言川递给她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他的指尖在递卡片时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像一片羽毛拂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当天晚上，靳言川回到家族别墅参加每月一次的晚餐会。父亲靳志远端坐在长桌尽头，一如既往地威严。

"听说你支持了滨江区的方案？"靳父切着牛排，语气平淡，"董事会有人质疑那个位置太偏。"

靳言川放下酒杯："艺术项目不同于普通商业地产。"

"别感情用事。"靳父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那个女策展人是什么背景？"

"颜书瑶，国立艺术学院硕士，业内评价很高。"靳言川刻意保持语调平稳。

靳父的刀叉突然停在半空。"姓颜？她父亲是谁？"

"早逝，由母亲抚养长大。"靳言川观察着父亲的反应，"母亲叫颜敏。"

银质餐刀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靳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终止这个合作。立刻。"

"为什么？"靳言川皱眉。

"因为我说了算！"靳父猛地拍桌，"靳家不和颜家人有任何往来，这是规矩！"

靳言川缓缓站起身，二十年来第一次直视父亲的眼睛："我已经三十五岁了，父亲。商业决策我自己负责。"

离开餐厅时，他的手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但心底却涌起一种奇异的解脱感。反抗父亲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加...自由。

手机震动起来，是书瑶发来的餐厅地址——一家藏在老城区巷子里的私房菜馆，评论说"难找但值得"。靳言川望着那个地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复：「周五见。」然后在后面加了一个小小的星星表情。

这个不符合他风格的emoji发出去后，他没有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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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