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三层走廊的声控灯在约翰约翰·约翰逊懒散的脚步声下挣扎着亮起,又在他走过后的几秒内迅速熄灭。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和瓦伦丁解剖后散不尽的、如同大型屠宰场般的浓重膻腥气。他甩了甩那头标志性的金发,试图驱散鼻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但收效甚微。
“该死……这鬼地方……”他低声嘟囔着,声音带着点宿醉后的沙哑和疲惫。他刚从“最后曙光”酒吧溜回来,老乔的特调后劲十足,加上在解剖室近距离观摩那场血肉盛宴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胃里到现在还在翻江倒海。他只想一头栽进自己那张还算柔软的床上,用睡眠麻痹所有感官。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约翰约翰推开门,反手关上,没开灯。黑暗中,他凭着记忆熟练地踢掉脚上那双沾满泥污的靴子,随手把沾着酒渍和不知名污迹的战术背心扔在门边的椅子上。接着是皮带、战术裤……衣物一件件被剥离,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随意,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黑暗中,他摸索着走向那张靠墙的单人床。行军床的弹簧在他体重压下发出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吱呀声。他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不算厚的床垫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酒精和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来,意识开始模糊。他侧过身,习惯性地把脸埋进带着自己汗味和廉价古龙水味道的枕头里。
世界沉入黑暗。走廊里遥远的排风扇嗡鸣成了催眠的白噪音。就在他即将滑入睡眠深渊的边缘——
喀哒。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硬物刮擦声,从床底传来。
约翰约翰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酒精带来的混沌感被一股冰冷的警觉瞬间驱散,那声音……太近了……近在咫尺,像是……什么东西在床下的金属支架上蹭了一下。
老鼠?不对……老鼠不会发出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摩擦声。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瞳孔急剧收缩!身体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但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耳朵捕捉着床下每一丝微弱的动静——没有呼吸声,没有移动声,只有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幻觉。
但约翰约翰的直觉在疯狂尖叫,五年的死城生存经验压倒了酒精的麻痹,他的右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探向枕头下方——那里,冰冷、沉重、棱角分明的金属触感传来。是他的指虎,特制的、加厚加重、指关节位置镶嵌着尖锐的凶器。
他轻轻握住它,金属的冰冷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指虎的重量和棱角带来的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
他屏住呼吸,身体纹丝不动,像一块僵硬的岩石。耳朵全力捕捉着床下的声场。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包裹着他,也包裹着床下那个未知的威胁。
突然——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皮革的窸窣声,极其缓慢地从床底深处传来,声音在移动,朝着他身体的方向。
约翰约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肾上腺素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他猛地吸一口气,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爆发。
“妈的!该死!什么鬼东西!见鬼去吧!”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狭小的房间里爆开(也就是薇琪塔所听见的声音)约翰约翰借着腰腹和手臂的爆炸性力量,整个人如同被弹射般,硬生生从侧躺姿势翻滚弹起,沉重的行军床被他巨大的力量带得向一侧猛地倾斜、移位。床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尖啸。
就在他身体离开床垫的瞬间!
嗤——噗
一道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从约翰约翰刚才躺卧位置的床板下方狠狠刺出,锋利的刀刃穿透薄薄的木板和床垫,发出沉闷的撕裂声,刀尖带着森冷的反光,距离约翰约翰翻滚开的后背不足十公分,如果他慢上哪怕半秒,这把刀就会精准地捅穿他的肾脏。
约翰约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翻滚落地,动作狼狈但有效,双脚沾地的瞬间,他根本来不及站直身体,借着翻滚的惯性,左手猛地撑地稳住身形,右手紧握的指虎已经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如同打桩机般,朝着床下那片刚刚刺出利刃的黑暗区域,狠狠砸了下去。
砰——咔嚓!
沉重的金属指虎带着约翰约翰全身的重量和惊怒交加的爆发力,结结实实砸在床板边缘,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床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木质床板被砸得碎裂开来,木屑飞溅。
一声非人的、如同野兽被踩断脊梁般的痛苦嘶嚎猛地从床下炸响!那声音充满了剧痛和狂怒。
约翰约翰一击得手,毫不恋战,他借着反作用力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迅速半蹲起身,摆出防御姿态,指虎护在胸前,眼神如同猎豹般死死锁定床下那片翻滚着、发出痛苦咆哮的黑暗。
一个矮小、佝偻、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影子,正挣扎着从被砸塌的床板破口处往外爬!它身上穿着破烂的、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裤,但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关节扭曲的怪异感,那张脸……在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下,约翰约翰看清了——灰败干瘪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疯狂和剧痛的红光,它的左手紧握着一把沾着新鲜血迹的、刃长超过二十公分的战术匕首,而它的右臂……从手肘位置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约翰约翰刚才那记狂暴的指虎重击硬生生砸断了。
“库珀?想杀了我再把你的好伙伴(瓦伦丁)带走?”约翰约翰认出了这种阴险的猎手!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肾上腺素带来的灼热感在血管里奔涌,恐惧被更强烈的暴怒取代。
那断臂的库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仅剩的左手紧握着匕首,如同受伤的毒蝎,猛地从床下扑了出来,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泥土和腐烂铁锈的恶臭。
匕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约翰约翰的小腹。
约翰约翰瞳孔一缩,他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身体本能地向右侧猛拧,同时右臂屈肘,用覆盖着指虎的坚硬小臂外侧,狠狠格向刺来的匕首。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匕首的锋刃在指虎坚硬的合金表面刮擦出一溜火星,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约翰约翰手臂发麻,但指虎的防护和格挡角度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匕首在他小臂外侧划开一道血口。
剧痛让约翰约翰更加狂暴,他格挡的右臂顺势向外猛地一抡,沉重的指虎带着离心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向库珀扑来的身体侧面。
砰!
沉闷的骨肉撞击声,指虎上尖锐的合金突刺深深扎进了库珀干瘪的肋部,约翰约翰甚至能感觉到指虎下传来的、骨头碎裂的轻微震动感。
库珀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侧面踉跄扑倒,匕首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板上。
机会!
约翰约翰眼中凶光爆射,他一步踏前,身体如同出膛炮弹般压上,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库珀那条完好的左臂,巨大的力量如同铁钳般将其反扭,同时,右拳紧握指虎,高高扬起,指虎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跟你的老伙计(瓦伦丁)相见吧!”
约翰约翰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带着积压的怒火、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这种阴险猎手刻骨的憎恨,他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于右拳,朝着库珀那颗扭曲狰狞的头颅,狠狠砸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头碎裂和脑浆迸溅的恐怖闷响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指虎尖锐的合金突刺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库珀坚硬的头骨,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混合着灰白色的浆状物,如同被挤爆的腐烂水果般,猛地从破口处喷溅而出,溅了约翰约翰满头满脸,滚烫、腥臭、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库珀被反扭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挣扎瞬间停止,那双浑浊的、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如同熄灭的炭火。它被约翰约翰死死按在地上的身体,只剩下无意识的、轻微的神经性抽搐。
约翰约翰保持着挥拳砸下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脑浆混合物糊满了他的脸,顺着下巴滴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声。浓烈的血腥味和脑浆的甜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右拳的指虎还深深嵌在库珀破碎的头骨里,粘稠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左臂那道被匕首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肋骨似乎也在刚才的撞击中隐隐作痛。
他赢了。但代价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沾满了污秽,手臂流血,狼狈得像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
“妈的……骨头真脆……”约翰约翰低声咒骂着,声音嘶哑。他缓缓松开左手,库珀的尸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他抬起沾满污血的右手,试图抹一把脸,结果只是把更多粘稠的东西糊了上去。他烦躁地甩了甩手,粘稠的液体溅在墙壁上。
就在这时——
砰!
他房间那扇并不算结实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门口的光线被两个身影挡住。
薇琪塔·拉戈隆站在最前面。她依旧穿着那身薄如蝉翼的黑色藤蔓吊带睡裙,外面松松垮垮披着弗拉格的外套。赤着脚,深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她那双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燃烧的鬼火,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翻倒的行军床、碎裂的床板、散落的衣物、墙上溅射的污血、地上那具脑袋开花的库珀尸体……最后,目光定格在房间中央那个赤着上身、浑身浴血、狼狈不堪、手里还握着滴血指虎的金发男人身上。
薇琪塔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妖异到令人心悸的、混合着浓烈嘲讽和一丝……奇异兴奋的笑容。
“哟?”薇琪塔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慵懒的、看戏般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我们的小金毛……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肆无忌惮地在约翰约翰沾满血污和脑浆的赤裸胸膛、手臂伤口和狼狈的脸上扫视着,最终落在他手里那把还在滴着粘稠液体的指虎上。“用指虎调教?啧……品味不错嘛,约翰约翰小朋友~”她舌尖舔了下红唇,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就是……这身新衣服,血腥味重了点,不太符合你阳光小帅哥的人设哦?”
赛琳娜·凯勒斯怯生生地躲在薇琪塔身后半步的位置,只露出半个脑袋和小半张脸。她身上还套着那件宽大的灰色运动服,脸色苍白得像纸。当她的目光触及房间中央那具脑袋被砸得稀烂、还在微微抽搐的库珀尸体时,瞳孔猛地收缩!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而当她看清约翰约翰那副赤身裸体、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模样时,更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了薇琪塔睡裙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约翰约翰被薇琪塔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嘲讽刺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板,结果牵动了肋下的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胡乱地用沾满污血的手背抹了把脸,结果只是让那张帅脸更加惨不忍睹。
“去你的薇琪塔!”约翰约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无处发泄的暴躁,“瞧瞧!”他指着地上库珀的尸体,又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我的发型也全毁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沾满血污、结成一绺绺的金发,一脸的心疼和恼火。
薇琪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喉咙里滚出一串低沉悦耳、却又带着十足恶意的笑声。她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前倾,睡裙领口下的风光若隐若现,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发型?哈!”她嗤笑一声,“小金毛,你该庆幸你还有命去心疼你的发型!而不是像地上这摊烂肉一样……”她脚尖极其轻佻地踢了踢库珀软塌塌的手臂,“……等着被拖去和瓦伦丁的脚趾头一起烧成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约翰约翰手臂上的伤口和肋下隐隐的淤青,红唇勾起:“不过嘛……皮外伤,死不了。正好……”她眼神瞟向身后脸色煞白、死死抓着她衣角的赛琳娜,“给小太阳花……再上一课?现场教学——如何用指虎给库珀做免费开颅手术?”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单。
赛琳娜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抓着薇琪塔衣角的手指瞬间收紧,她惊恐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红白相间的污秽,又飞快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干呕声。薇琪塔感受到身后小东西的颤抖,嘴角那抹恶劣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约翰约翰被薇琪塔这火上浇油的态度气得几乎要爆炸,他狠狠瞪了薇琪塔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菜鸟,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憋屈涌上心头。他烦躁地一脚踢开挡路的半截床板碎片,发出哐当大响。
“去你的!我要洗澡!换衣服!”他低吼着,像一头受伤后的狮子,赤着脚,带着一身血污和浓烈的腥臭,推开门口两个女人(薇琪塔灵巧地侧身让开,赛琳娜则吓得差点跳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尽头的公共淋浴间方向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带着未消的戾气。
薇琪塔看着约翰约翰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具彻底失去生息的库珀尸体,以及满屋狼藉的血迹和脑浆。她耸了耸肩,仿佛眼前只是一堆需要清理的垃圾。
“啧,麻烦。”她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随即回头,目光落在还死死抓着她衣角、小脸煞白的赛琳娜身上。薇琪塔的眼神瞬间又变得玩味起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兴致。
她伸出手,猩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挑起赛琳娜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写满惊恐的脸。
“怎么样?小太阳花?”薇琪塔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红唇凑近赛琳娜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比起解剖台上那些冷冰冰的死肉……这种刚出炉、热乎的、自己动手砸出来的……是不是更……带劲儿?”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紧紧锁住赛琳娜每一个细微的恐惧反应。
赛琳娜的身体猛地一颤!薇琪塔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耳朵!她看着薇琪塔近在咫尺、带着妖异笑容的脸,又瞥了一眼房间里那滩刺目的红白污秽,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再也无法抑制!
“呕——!”她猛地推开薇琪塔的手,捂着嘴,踉跄着冲向走廊另一头的垃圾桶!剧烈的干呕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薇琪塔站在原地,看着赛琳娜狼狈呕吐的背影,又看了看约翰约翰消失在淋浴间方向的背影,最后目光落回房间里的血腥现场。她轻轻啧了一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丝绸睡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无聊的夜晚……总算有点乐子了。”她低声自语,嘴角那抹恶劣的笑容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如同盛开的、带着剧毒的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