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再次陷入宁静,只剩下空调外机的嗡鸣声似乎随着夜幕降临而变得愈发顽固和沉重。微凉的晚风撩动赛琳娜额角散落的碎发。
她抱着膝盖,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被暮色吞噬的街区天际线。残存的落日余晖只剩下一抹绝望的金边挣扎着,勾勒出废弃厂区巨大烟囱的狰狞剪影。夜色如同一口巨大的墨池,正迅速渗透这疲惫的死城。
沉默地立在她身旁阴影里的坎贝琪,终于彻底离开了震动不休的空调外壳。她走到矮墙边,手臂自然地搁在冰冷粗糙的墙体上,身体重心微微前倾。警局顶层的视角将下方街区尽收眼底:缓慢移动的点状哥伦布,苟延残喘闪烁的微弱灯火,还有远处废弃区域边缘更加深沉的、如同巨大怪物般匍匐的黑暗。她注视着这一切,如同注视着某种巨大而缓慢的循环。夜风鼓起她夹克的衣摆,金发拂动,侧脸线条在沉落的暮光中显得清晰又模糊。
就在这时,通往楼下的厚重铁门被人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顶激起强烈的回响。
“该死!磨磨唧唧!”
薇琪塔·拉戈隆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炸开,像一颗子弹射穿了屋顶刚刚沉淀下来的死寂。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晰得带着点金属回响。她只穿了件紧身的黑色低胸吊带背心和那条标志性的热裤,外套被她极其随意地搭在一侧肩上。头发重新精心打理过,卷成大波浪披散着。脸色比锅底还臭,整个人如同一尊行走的暴戾美神雕像。
她肩上扛着……一个分量不轻、覆盖着薄薄一层灰尘的、标准的军绿色合金弹药箱?
哐当!
薇琪塔径直走到赛琳娜面前。赛琳娜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或者思考她怎么找到楼顶来的,那个沉重的合金弹药箱就被薇琪塔极其不爽地、像丢垃圾一样,粗鲁地墩在了赛琳娜蜷曲的腿旁边,金属箱体沉重地砸在水泥地上,震得楼板都轻微一颤。
“弗拉格那老混蛋!”薇琪塔开口就是怒喷,暗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饱满的胸脯因为怒气而起伏,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样刮在赛琳娜还沾着点牛奶干涸痕迹的脸上,“……说什么休养!真不嫌麻烦!……塔拉哈西让带的!破规矩真多!”她语气暴躁地报怨着,手指狠狠戳了戳箱子冰冷的金属盖板,仿佛在骂箱子,“……老娘下午刚撬回来的!拿好!别再弄丢了,不然又该哭哭唧唧烦死个人!”
她恶声恶气地吼完,甚至没等赛琳娜有任何反应,像是生怕被什么粘稠的情绪沾上一般,猛地一个利落转身,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急促清脆。临走前,那双美眸极其凶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矮墙边站着的坎贝琪。
风风火火地来,丢下一个火药桶般的弹药箱和一地暴躁的余音,薇琪塔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摔得震天响,发出更猛烈的“咣”声。
死寂。只剩下更浓的夜色和空调外机顽固的嗡鸣。
赛琳娜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的水泥地上。晚风吹得她露在外面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空气里还残留着薇琪塔那浓烈、令人无法忽视的香水味和硝烟混合的气息。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楼梯门,移回到自己脚边那个突兀的、被粗暴“丢”过来的军绿色合金弹药箱上。箱盖上沾着一小块新鲜的泥土痕迹,边缘的金属棱角在沉落的暮色里闪着冷硬的光。
她的嘴唇抿了抿。片刻,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在她干裂的唇角……极其缓慢地翘了一下。那表情不是笑,更像是被针戳破的皮囊,短暂地泄露出一丝里面早已空茫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