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眉心的朱砂。萧景珩派侍女送来的宫装华贵异常——银线绣鸾鸟的深蓝长裙,腰间束着鎏金蹀躞带,发间一支累丝金凤步摇,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
侍女跪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梳理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王爷说,今夜太子设宴,请姑娘务必谨慎。"侍女低眉顺眼,从锦盒中取出一枚白玉禁步,"此物内有玄机,若遇险情,摔碎即可。"
傅清瑶接过禁步,指尖摩挲着玉上细微的裂纹。这玉质温润,却在光照下透出一丝血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她轻轻摇晃,里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是毒粉,还是火药?
"替我谢过王爷。"她将禁步系在腰间,又从枕下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这匕首是她从傅家带出的唯一物件,刀身淬了"蓝尾蝎"的毒,见血封喉。她将它藏入袖中暗袋,确保抬手间便能取用。
窗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是萧景珩。
"准备好了?"他站在门外,声音透过雕花木门传来,低沉如古琴的尾音。
傅清瑶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萧景珩一身墨蓝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那半枚阴阳鱼玉佩,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走吧。"他转身,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记住,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
东宫正殿灯火通明,十二盏鎏金宫灯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丝竹声里裹着脂粉香,舞姬的水袖如流云般掠过金砖地面。
傅清瑶跟在萧景珩身后半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得恭敬,又不失存在感。她的余光扫过殿内——太子高坐上首,左右皆是心腹朝臣,而女眷席上,林如雪正冲她露出讥讽的笑。
"景珩来得迟了。"太子举杯,眼底藏着刀,"这位就是近日名动京城的'苏姑娘'?果然……似曾相识。"
傅清瑶心头一凛,面上却盈盈下拜:"民女惶恐。"
太子忽然倾身,指尖几乎触到她下巴:"这双眼睛,倒让孤想起一位故人。"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一种蛇类的黏腻感。傅清瑶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睫毛轻颤:"殿下说笑了,民女出身微贱,怎敢高攀?"
萧景珩的酒杯"叮"地搁在案上:"殿下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静。太子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
"开个玩笑罢了。"太子轻笑,目光却冷得像冰,"来人,赐座。"
侍从搬来绣墩,傅清瑶刚坐下,就感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她微微侧头,正对上林如雪怨毒的眼神。
宴至中途,忽有内侍慌张奔入,附耳对太子低语。太子脸色骤变,起身时袖中滑落一物——
傅清瑶瞳孔骤缩。那是一枚傅家商队的青铜令牌,本该随父亲入狱时被收缴。令牌边缘有一道新鲜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力掰开过。
她的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这令牌怎么会出现在太子手中?父亲是否还活着?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萧景珩淡淡开口。
太子勉强一笑:"无妨,只是些琐事。"他收起令牌,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傅清瑶,"苏姑娘,听闻你精通茶道,不如为孤沏一杯?"
这是试探,也是陷阱。傅清瑶盈盈起身:"民女献丑了。"
她走向茶案时,感觉林如雪的视线如影随形。茶具是上好的青瓷,茶叶却是陈年的普洱——这种茶需要沸水反复冲泡,最适合下毒。
傅清瑶假装失手打翻茶壶,热水溅湿了她的衣袖:"民女该死!"
"无碍。"太子微笑,眼底却毫无温度,"更衣后再来。"
傅清瑶借口更衣离席,却在回廊转角被人捂住嘴拖入暗处。
"傅小姐好胆量。"林如雪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敢用真面目来东宫?"
冰冷的刀尖抵上她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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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瑶反手扣住林如雪手腕,匕首已抵住对方咽喉:"林小姐若想活命,最好说清楚——令牌从何而来?"
林如雪却笑了:"你以为萧景珩真不知道你是谁?他书房暗格里,可收着你傅家满门的画像。"
她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从你进府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了。留着你,不过是为了钓出傅渊。"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东宫侍卫在搜宫。傅清瑶劈手打晕林如雪,刚翻上屋檐,却见萧景珩立在月下,手中正是那枚令牌。
"王爷要拿我邀功?"她冷笑。
萧景珩突然揽住她的腰跃下高墙:"蠢货,令牌是诱饵。"
他的手臂如铁箍般紧,傅清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
"太子在试探你。"萧景珩低声道,"令牌是假的,但上面的暗记是真的——你父亲还活着。"
马车疾驰中,萧景珩扯开她衣领——锁骨下的箭疤赫然变成靛蓝色。
"你中了'蓝尾蝎',活不过三日。"他捏碎一枚药丸敷在伤口,"太子要用你钓出傅渊。"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剧痛让傅清瑶眼前发黑。她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后背:"我父亲在哪?"
"太子别院地牢。"萧景珩展开一张血书,"这是他昨夜传出的消息——五十万两买的不是军械,是……"
窗外突然射来火箭,马车炸成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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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中,傅清瑶被气浪掀到街边。浓烟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勃老将军持刀而立。
"王爷有令。"刀锋指向她心口,"傅氏女就地格杀。"
她终于看清萧景珩站在远处屋檐上,冷漠如神祇。
傅清瑶摔碎腰间禁步。白玉炸裂的瞬间,埋伏在暗处的商会死士同时放箭。
她趁机扑向萧景珩,匕首刺入他肩胛:"为什么?!"
"因为……"他握住她执刀的手狠狠一拧,"这一刀要见血,才能骗过太子的眼线。"
子时更鼓响起时,浑身是血的两人跌进密道。萧景珩撕开染血的外袍,露出绑在胸口的密函——
**"傅渊案实为太子构陷,证据藏于……"**
傅清瑶的泪砸在纸上。萧景珩忽然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现在,信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