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镇北王府的铜钟骤然敲响。
傅清瑶从浅眠中惊醒,窗外火把如龙,甲胄碰撞声与马蹄声混作一片。她迅速披衣起身,推开窗缝——萧景珩一身玄甲未卸,正与几名将领站在庭院中央,手中握着一封染血的军报。
"北境三镇军需被劫,突厥人截了粮草,边关大营撑不过十日。"
傅清瑶瞳孔微缩。北境三镇是萧景珩的根基,若军心溃散,他在朝中的话语权将大打折扣。
她拢了拢衣襟,推门而出。
"站住!"侍卫横刀拦住她,"王爷议政,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傅清瑶不退反进,声音清亮:"若军需是十日前被劫,此刻突厥人应当已开始哄抬粮价——王爷可查过黑市动向?"
庭院骤然一静。
萧景珩缓缓转身,眼底寒芒未褪:"你知道什么?"
"商道有商道的规矩。"她直视他的眼睛,"劫粮不是为了饿死将士,而是为了卖更高的价钱。若能找到交易地点,不仅能夺回粮草,还能顺藤摸瓜查出内鬼。"
将领们面面相觑。萧景珩拇指摩挲着剑柄,忽然道:"给你半刻钟,穿戴整齐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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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北境地形图铺满整张檀木案。傅清瑶指尖点在一处山谷:"阴山隘口往西三十里,有个废弃的榷场,前朝曾在此互市。"
"那里早被流沙掩埋。"一位将领嗤之以鼻。
"正因如此,才是最好的黑市。"她抽出一本账册,"过去半年,有十七支商队'绕路'经过那片荒漠,他们的通关文牒上盖的都是同一枚查验章——兵部侍郎杨述的私印。"
萧景珩眼神骤利。
傅清瑶又推过一张单子:"这些商队表面运丝绸,实际车厢夹层深度远超寻常。而最近三个月……"她指尖划过一串数字,"边关箭矢的损耗突然增加了三成。"
书房内落针可闻。
"你是说,兵部借商队向突厥倒卖军械?"萧景珩语气森冷。
"不止。"傅清瑶翻开账册最后一页,"这些'商队'的保人,是东宫属官。"
茶杯"咔"地碎裂在萧景珩掌心,鲜血混着茶汤滴落。她却看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苏姑娘对此事如此了解,莫非早就在查?"
空气陡然凝滞。
傅清瑶后背沁出冷汗,面上却不露分毫:"民女只是擅长从账本里找故事。"她将染血的账册合上,"王爷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用这批粮草钓出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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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王府正堂灯火通明。
"不行!"副将拍案而起,"让个女人带队去截粮,万一走漏风声——"
傅清瑶冷笑:"难道诸位将军带着军队去,突厥人就会乖乖交出粮草?"她转向萧景珩,"商队明日辰时在榷场交易,领头的是个汉人,专收翡翠和药材。我只需五名扮作伙计的亲兵,和……"她顿了顿,"王爷的玉佩一用。"
萧景珩腰间那半枚阴阳鱼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理由。"他声音低沉。
"突厥贵族认玉不认人。"她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最好的通行证。"
堂中鸦雀无声。萧景珩突然解下玉佩抛给她:"你若弄丢——"
"我提头来见。"她稳稳接住,指尖与他有一瞬相触,冰凉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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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当傅清瑶带着满载粮草的驼队返回军营时,萧景珩正在校场练剑。
她风尘仆仆地站在阶下,举起完好的玉佩。他收剑入鞘,忽然抬手擦过她脸颊——指尖沾上一道血痕。
"不是我的血。"她微微侧脸。
萧景珩收回手:"杨述死了。"
傅清瑶一怔。
"今晨被人发现溺毙在护城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动手前,该先请示。"
她攥紧玉佩:"我没杀他。"
"我知道。"萧景珩转身走向书房,"是太子灭口。"他忽然停步,"进来。从今日起,你可以进我书房查账。"
傅清瑶心头猛跳。她终于获得了接近机密的机会,却听见他补了一句:
"每晚亥时到子时,我在旁边盯着。"
暮色中,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一前一后没入书房深影。檐角铜铃轻响,恍若锦瑟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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