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苏晚在整理储藏室时，翻出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旧画夹。皮革封面已经开裂，边角磨损得厉害，正是当年被他压在衣柜最深处的那本。
他坐在地板上慢慢翻开，第一页是高中时画的海边日落，笔触青涩，却透着少年人对光影的热忱。翻到中间，陆征送的那张实验室照片从夹层里滑出来，背面竟有几行极浅的字迹，是用铅笔写的：“2019年冬，苏晚的书店还开着，真好。”
苏晚的指尖顿在纸上，忽然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陆征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来，额角渗着薄汗，看见他手里的画夹，脚步慢了半拍。
“在看旧画？”他把书放在桌上，走过来盘腿坐在苏晚对面，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当年偷偷写的，怕你发现了笑话我。”
苏晚没说话，继续往后翻。画夹的最后几页是空白的，只有最末页有个小小的标记——是陆征画的简笔画，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坐在书店里，窗外的风铃正对着他摇晃。旁边写着日期：“2023年春，想和他一起填满这几页。”
“这画夹，”苏晚合上封面，看着陆征，“还能接着用吗？”
陆征的眼睛亮了：“我带了新的画笔。”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帆布笔袋，里面装着几支崭新的水彩笔，笔杆上还贴着小小的标签，写着“苏晚喜欢的湖蓝色”“征征常用的赭石色”。是上次去文具店时，两人对着色卡挑了一下午的成果。
阳光透过储藏室的气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晚拿起湖蓝色的笔，在空白页上画了一片海，浪花卷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陆征凑过来，用赭石色添了艘小小的帆船，船帆上写着两个字：“晚”和“征”。
“像不像我们？”陆征的笔尖碰了碰苏晚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痒。
苏晚低头，看着画纸上依偎在一起的字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陆征在画室里，把他的名字写在自己的名字旁边，说“这样就不会分开了”。原来有些执念，从少年到白头，从来都藏在最不经意的笔触里。
画到傍晚，储藏室的门被风吹开，带着远处面包店的甜香。陆征起身去关窗，苏晚瞥见他放在画夹旁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们的合照——在向日葵花田拍的，两人并肩站在花海里，陆征的手悄悄搭在苏晚的肩上，背景里的向日葵都朝着太阳的方向。
“该打烊了。”陆征走回来，把画夹小心翼翼地放进防尘袋里，“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了速冻饺子，是你喜欢的白菜猪肉馅。”
苏晚看着他熟练地收拾画具，忽然觉得，那些空白的画页，就像他们往后的日子，不必急着填满，慢慢画就好。画清晨的书店，画傍晚的风铃，画冬夜里一起包的饺子，画夏夜里共赏的星空。
关店时，陆征拎着画夹，苏晚抱着新整理的书，两人沿着铺满落叶的街道慢慢走。路灯次第亮起，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石板路上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明天去看新上映的纪录片吧？”陆征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讲海洋生物的，你上次说想看。”
苏晚点点头，看着他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整片星空。
后来，那本旧画夹被放在了书店的展示架上，和苏晚的散文集、陆征的物理论文并排。空白页被慢慢填满：有初雪那天的热汤面，有向日葵花田的柠檬蜜，有暴雨夜里的吉他声，还有无数个傍晚，风铃响时，两个影子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有个小女孩指着画夹问：“叔叔，这些画是讲什么故事呀？”
苏晚笑着看向正在整理书架的陆征，后者恰好抬头，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和画夹里的阳光一样暖。“是关于……两个老朋友，一起把空白的日子，过成了彩色的故事。”
风铃在门口轻轻摇晃，仿佛在说：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和眼前人一起，把往后的每一天，都画成彼此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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