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敖丙整日沉湎于自怨自艾的阴霾中，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直到哪吒那句漫不经心的“你在干嘛呢”砸过来，才骤然被搅得翻涌。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简直疑心是自己的错觉——那束打破沉寂的声音，连同发声的人，都真实得让他不敢相信。哪吒竟然给自己发消息了！那小小的消息提示框在屏幕上跳动，像颗突然炸响的火星，烫得敖丙指尖都顿了顿——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又看，几乎要怀疑是手机出了差错。他的指尖像浸了水的棉絮，颤巍巍地抬起，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未落。指尖终于触到屏幕时，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一个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最终在对话框里落成一行：“在想你鸭。”末尾那个软乎乎的“鸭”字，发出去的瞬间，他耳根子腾地就红了，连带着心跳都撞得胸腔咚咚响。可指尖还没离开发送键，那行字就被他猛地删掉了。心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鱼，慌得厉害——万一哪吒觉得这话说得太腻，甚至嫌恶地皱起眉，反手把他删了呢？

他对着空白的输入框怔了怔，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终究换了种语气，敲出一行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话：“在呼吸，一边呼吸一边和某人发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盯着屏幕，猜着那头会是什么反应。

哪吒那边几乎是立刻就回了个“哦……”。

敖丙盯着那个拖长的语气词，眼睛倏地亮了——秒回？哪吒居然秒回了？心口像是有串小炮仗噼里啪啦炸开，连指尖都泛起微麻的热意。他按捺住翻涌的情绪，指尖飞快敲出一句带了点雀跃的：“肿么了？”

“内个……想和你说件事……”哪吒的消息跟着进来，字里行间透着股少见的迟疑，完全没了往日里横冲直撞的利落。

敖丙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刚冒头的欢喜瞬间被一丝不安压下去。他定了定神，回得尽量轻快：“嗯呢，你说，我听着呢。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屏幕那头却静了许久，久到敖丙都快数完自己的心跳了，才等来一句：“那你先说吧。”

键盘被指尖戳得微微发烫，打了删的字在屏幕上洇出浅痕。敖丙深吸口气，终于把那句“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推了出去。

等待像深海的暗流，缠得他指尖发冷。许久没等来回音，他慌忙敲下：“哈哈，逗你的。愚人节快乐……”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望着对话框里那句笨拙的圆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连伪装的笑意都挂不住。

那边的消息跳出来时，敖丙的呼吸都凝住了——“可是……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吧？”

他心脏猛地一缩，破釜沉舟般敲出：“那你当真好不好？求你了～”发完才觉眼眶发酸，嘴角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盯着对话框的每一秒都像在冰水里浸着，他攥着衣角刚要再找个借口，指尖还没碰到键盘，哪吒的消息就炸了进来，快得像他甩出的火尖枪：“但我早就当真了啊。你说过你喜欢我，就要对我负责哦。”

那条消息撞进眼里时，敖丙的脑子“嗡”地一声，像被烟花炸开了空白。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活像揣了只撒欢的小鹿，蹄子踩着五脏六腑乱撞。

哪吒……答应了？他也喜欢自己？

这念头刚冒出来，四肢百骸就像被灌了暖融融的光，比中了龙宫最富的宝藏还要晕陶陶。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半空忘了动，连窗外的月光什么时候爬上肩头都不知道——原来狂喜到极致，是连天地都装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