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和哪吒，就像两条被命运拉成平行线的光。明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影子，却再也没有一丝轨迹的重叠。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课间的嘈杂里，两人总用刻意的不在意藏着些什么。哪吒总在路过时“不小心”碰倒敖丙的书，弯腰捡时眼神飘向别处，嘴里还漫不经心；敖丙则会在旁人聊起哪吒时，轻描淡写地抛出哪吒的糗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笔。明明是故意响动和话语，偏要装作漫不经心，像两只互相试探又不肯承认的刺猬。或许，这便是少年的心事吧。

也许是少年骨血里那份不甘在作祟，哪吒和敖丙，便都悄悄攒着对方的点滴，藏在时光里。可攒着攒着，哪吒倒看清了敖丙那清冷绝尘里的温润外柔之下藏着的刚；敖丙也瞧透了哪吒英气眉宇间的桀骜不驯，率真里裹着的炽烈。日子一天天淌过，敖丙的思绪里，哪吒的身影竟渐渐漫了开来。课上笔尖顿住时是他，试卷上的字迹恍惚间是他，连夜里枕上的月光，都洇着他的模样……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心里：“我莫非……是喜欢哪吒？”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知惊得一怔，指尖都泛起了微麻的热。

随堂小测正酣，敖丙低头时忽见答题卡上错涂的痕迹，忙在笔袋里翻找橡皮，指尖扫过直尺和笔，却迟迟触不到那方熟悉的白色。他视线落在了同桌哪吒那块橡皮上，指尖蜷了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份少年人的矜持，像层薄饼，没敢敲破。终究是成绩压过了那点面子。他指尖攥紧了笔，声音轻的像怕惊散了空气：“哪吒……内个……你橡皮，能借我用一下吗？”哪吒眉梢一挑，嘴上不饶人：“哟，学霸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话里带着点促狭的嘲讽，手却没停，已经把橡皮往他这边推了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敖丙的手臂，带起一阵微痒的麻。敖丙正要拿起橡皮，目光却顿住了——那块橡皮的边角上，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小字：我**敖丙，笔画深一道浅一道，像是用指甲反复划刻过。敖丙心头涌起一阵好奇，可那字被磨得模糊不清，他只能辨认出是“讨厌”二字。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方才借橡皮时的窘迫还没散，心口已先泛起密密麻麻的涩，那点刚冒头的暖意，瞬间凉了下去。

打那以后，敖丙总在心里悄悄劝自己。他一遍遍盯着课本上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只反复默念：不能再惦记了，哪吒是讨厌自己的。那点刚冒头的喜欢，像没扎根的嫩芽，被他硬生生往回按。可是……他偏做不到那些劝自己放下的念头，总在瞥见哪吒蹙眉做题的侧影时软下来，在听见他被老师点名时的咋咋呼呼里散开来。就像掌心攥着的沙，越想握紧，越从指缝里漏得厉害，反倒让那份在意，更清晰了几分。他总在静下来时想起从前，悔意像细藤缠上心头——当初那句没顾着哪吒感受的话，原是无心，却偏偏成了横在中间的刺。若非如此，何至于走到如今这般，连寻常朋友的分寸都难维持。指尖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浅痕，像他心里那道说不清的怅然。敖丙就这么陷在自怨自艾里，日子过得像浸在水里的棉絮，沉甸甸的。放寒假了，敖丙回到了龙宫，一个周末午后，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哪吒发来的消息跳出来：“你在干嘛呢？”那行字简简短短，却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他心里那潭死水，漾开圈圈涟漪。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