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清水巷。
宫尚角推开第七间院门时,窗台上的杜鹃花已经枯了大半。屋内空荡,只有一张木桌,桌上压着一张泛黄的药方。
他拾起药方,扫了一眼——是治咳疾的方子,字迹工整,但墨色深浅不一,像是分几次写成的。
"客官找谁?"
门口站着个挎菜篮的老妇,警惕地打量他。
宫尚角将药方折好放回桌上:"阮大夫在吗?"
"阮娘啊,"老妇摇头,"她半月前就搬走了,说是回药谷。"
"药谷在哪?"
"顺着溪水往南走,过三道山弯。"老妇顿了顿,"不过最近去不得,有无锋的人在搜山。"
宫尚角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多谢。"
老妇接过银子,压低声音:"客官若是求医,不如去镇东找李大夫。阮娘性子怪,治好了人也未必收钱,惹急了可是会下毒的。"
宫尚角没答话,转身出了院子。
午时,山间溪畔。
越往南走,雾气越重。溪水两侧的山崖渐渐收窄,最后只剩一条两人宽的小路。宫尚角踩过湿滑的卵石,忽然停步——前方十步远的泥地上,有新鲜的脚印。
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的。
他顺着脚印往前,拐过一道山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被山崖环抱的谷地,十几间茅屋错落分布,中央的空地上晒着药材。
药香混着炊烟飘过来。
宫尚角隐在树后观察,发现谷中大多是老人和妇人,三三两两坐在屋前拣药。最东边那间茅屋外晾着几件小孩子的衣裳,窗台上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杜鹃。
他刚想靠近,突然听见一阵咳嗽声。
"昀儿,把药喝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宫尚角浑身一僵。
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抱着药碗走出来,小脸皱成一团:"娘亲,苦。"
"喝完给你蜜饯。"
女人跟出来,素白裙角扫过门槛。她弯腰接过药碗,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是上官浅。
比记忆中瘦了许多,长发只用木簪松松挽着,依稀看得出脸上带着些疲惫。
男孩拽她的袖子:"娘亲也喝。"
"娘亲不……"她话没说完,突然转头看向树林。
宫尚角下意识后退半步,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
上官浅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根磨尖的银簪。
宫尚角从树后走出。
四目相对的瞬间,上官浅瞳孔骤缩。
男孩从她身后探出头:"娘亲,他是谁?"
上官浅的指尖掐进掌心,声音却平静:"过路的樵夫。进屋去。"
男孩乖乖转身,临关门时又好奇地看了宫尚角一眼。
风吹过晒药的竹匾,沙沙作响。
"宫二先生,"上官浅冷笑,"你是专门来抓我的吗?"
她指间的银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